一众师生们悲伤地喝着酒,一边喝酒还一边用复杂的目光看着朝轻岫。
知晓内情的人明白应律声的选择,不明白的也有所猜测——对方帮了重明书院的大忙,山长便心甘情愿地被哄去了自拙帮的总舵。
酒过三巡,杜知鸣等学生先一步退场,徐非曲因为已算是自拙帮的人,依旧留在原地。
朝轻岫不动声色地望了徐非曲一眼,后者不愧是重明五甲出身,当即起身走到应律声
身侧,恭恭敬敬执弟子礼,帮着倒酒布菜。
随着学生们的离去,席间一时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功夫,才有教学强撑笑颜,道:ap;ap;ldquo;山长辛劳十数年,此刻ap;ap;hellip;ap;ap;hellip;ap;ap;rdqu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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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律声截口道:“此刻正该纵情于山水,好生逍遥一番。诸位一向深知,我早有挂冠求去之念,便是没有此事,也难在此久留。”又道,“应某素日喜爱收藏石碑,可惜石碑沉重,不便携带,此后就交由书院保管,我自己只选两块带走。”
韩舄奕:“山长要留哪两块?”
应律声笑:“你们先选,剩两块给我就是。若让我挑,怕是舍不得这个,又舍不得那一个。”
韩舄奕:“山长既然舍不得,日后若有闲暇,也多回书院中来看看。”
蜡烛越来越短,酒阑歌罢,宾客们陆续散去。应律声一杯一杯地喝酒,她靠着椅背,神情已是薄醉,忽然向着侍立于后的徐非曲笑道:“你本是院中的学生,今后还要共居帮内,可见你我师徒缘分不止于此。”
徐非曲闻言心领神会,当即走到应律声面前跪倒行礼,拜了数拜:“弟子徐非曲,拜见师父。”
旁边朝轻岫亦端起茶盏站起,颜开先跟着起立。朝轻岫以茶代酒敬了应律声一杯,笑道:“恭贺应供奉,收了一个这样好徒弟。”
应律声一挥手,示意徐非曲起身,然后对其他人道:“我本已无所挂念,未曾想事到如今,还能另有一番事业。”
她说话时与朝轻岫对望一眼,两人相视而笑。
因为重明书院之事,朝轻岫在寿州耽搁已久,此刻也不急着赶路。朝轻岫先去城中取回寄存了数月的行李,再跟颜开先等人一起,半是闲逛,半是赶路,一路优哉游哉,终于在八月初的时候抵达了郜方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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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最热的时候已然过去,然而江南一带暑气依旧未散,回总舵的路上,朝轻岫用荷叶编了顶很能体现她个人审美以及手工活造诣的草帽顶在脑袋上,还想给徐非曲跟颜开先一个,可惜被这一位给婉拒,倒是应律声,笑眯眯地接过了一顶理论上应该跟朝轻岫那顶一模一样,实际则丑得各有特色的草帽戴上。
今日天色尚早,不过自拙帮的一堂主乐知闻提前接到消息,一大早候在城外。他向远处眺望,第一眼先看到了没戴草帽的颜开先,然后才辨别出戴了草帽的朝轻岫,随后策马上前,笑吟吟地迎接过帮主、供奉还有大堂主。
两边见过礼后,乐知闻道:“帮主不愧是帮主,当日乐某还曾忧心帮派人数不多,如今看来,只要多让帮主出几趟门,何愁天下英才不尽入自拙帮内?”
朝轻岫轻笑一声,道:“如乐一哥所言,那此事当为帮中机密,等闲绝不可泄露于外,否则下次我上别人家拜访,谁肯让家中人才过来见我?”
乐知闻神色正经地连连点头,又高度赞扬了帮主几句招人上的成就后,才陪着上司回了帮派,随后马不停蹄地捧了一堆文书账册到燕还阁当中。
刚回到住处,连衣裳没来得及换的朝轻岫:
“……今日天色已晚,何妨明日再说。”
乐知闻言辞恳切:“只怕来不及。”又道,“毕竟帮主之前说是出门三五天,却在寿州待了两月,如今久别暂归,实不敢拖至明日。”
朝轻岫仰头看了会天花板,下定决心祸水东引,随后一本正经道:“我年少识浅,这些书册,还是先请大堂主过目一遍。”
没能在第一时间告退的颜开先:“……”
只是出门一趟,帮主就变得狡猾如此,她怎么想都觉得此事得怪到不做好事的北臷人头上……
乐知闻听了忍不住笑,最后道:“也罢,那些东西等帮主闲了再看也无妨。”又汇报了一些事务,“属下接到信后,已经将‘快平生’那一处的院落收拾出来,让应供奉居住,此外还有一事,自从周老大夫来了后,属下就叫人在城内盘了一处药铺,老大夫偶尔过去坐堂,他觉得李遥李逸两人颇为机灵,就带了去当学徒,顺便打下手。”
朝轻岫一边听一边颔首,又顺口问了一句:“城内商贸繁华,难得有商铺出脱,你们是怎么买到的?”
乐知闻顿了顿,小心回禀:“据说原本是一户刘姓人家的商铺,只是那家人里的弟弟好赌,欠了外债,又杀害兄长,家中的铺子自然就贱价出脱。”
当然原本即使如此,那些铺子也不会落到朝轻岫手中,不过眼下她代表的乃是一个帮派,在购置店面上的竞争力,并不比本地富户更低。还有县衙那边,因为没有找到刘家其他人,嫌犯家产最终只得由官府负责拍卖,中间又因为韩思合升官、清查往年财务等事耽搁了一段时间,等终于开始售卖时,自拙帮的资金储备已经差不多了。
朝轻岫看了乐知闻一眼,只是微微一笑,没去问他脑子里到底琢磨了什么。
不过或许是帮主经常推理的缘故,自拙帮的帮众有时也会去揣测帮主的意图,比如乐知闻,在听到韩思合说了些旧事后,就忍不住想,帮主是否早就有在此安家立业的打算,才在刚刚抵达郜方府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送了一个险恶的富户进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