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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洵要被糟心儿子给气死,成天不是指望他当大官就是指望他考状元,年轻人就该多督促自己,没事儿靠什么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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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胡说当心他动家法。
拿藤条来!
苏景殊灰溜溜的从马车上下来,不像刚考了解元的学霸,更像没考中要被家里长辈教训的学渣。
不说了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吗?
他只是想起来唐朝的时候有凭借名气加成考上状元的例子,下意识觉得老爹生在唐朝也可以靠名气考个状元当当,没说非要老爹去考状元。
大宋不是大唐,没法靠名气考状元,老爹不想考就不考,他这么贴心的好儿子怎么会逼亲爹去考试,老爹想多了。
小小苏回家后险些和家里的藤条亲密接触,好声好气哄好爹才终于能放下心来庆祝。
他是解元!第一名!老苏家第一个第一名!好耶!
只家里高兴还不够,还要给远在外地的哥哥和小伙伴们报喜,他考了第一名,秋闱的第一名,超厉害哒!
另一边,庞昱和赵家兄弟俩告别后没有回家,而是让车夫送他去八王府。
他要找老对头炫耀,赵清有当解元的朋友吗?没有!
哈!他有!
他的小伙伴考了第一!全京城的读书人加起来也没有几个第一,他的小伙伴就是!
解元都和他庞衙内交朋友,可见他庞昱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解元!第一名!
见过吗?
庞衙内轻车熟路来到八王府,和门口的门房打过招呼,兴冲冲的跑去找老对头炫耀。
今天不把赵清气哭他就不姓庞。
赵大郎和赵二郎不知道庞昱又跑去了哪儿,俩人迫不及待回别院找他们爹报喜。
第一名啊!小郎不愧是小郎!
赵曙挑了挑眉,他很清楚解元的含金量有多高,看到俩儿子兴奋的手舞足蹈也跟着笑了起来,“小郎的文章带回来了吗?爹也想看看解元的文章。”
秋闱中优秀的士子很多,小郎能在秋闱中取得头名,可见科场上写的文章很是出彩。
他看过苏小郎在太学时写的文章,能明显的看出他父亲和他兄长的影响,有些地方甚至比苏家的几个大人还有见解,说真的,小小年纪能写出那样的文章不容易。
天纵之才,和寻常人不同也能理解。
赵大郎的动作顿了一下,“只顾得高兴了,忘了抄文章。”
赵二郎讪讪挠头,“我比大哥还高兴,也忘了。”
赵曙不知道该说他们俩什么好,但是在一想想,还真是这俩小子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对啊,爹,秋闱的选中答卷不应该已经送过来让您过目了吗?”赵顼睁大眼睛,“龙虎榜都贴了出来,您怎么可能没看过小郎的文章?”
“会送到爹面前的是春闱的答卷。”赵曙摇头叹道,“秋闱的答卷那么多,不只
京城有秋闱,全大宋各州各路都有,那么多试卷全都送过来,爹看得过来吗?”
“好像也是。”赵大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让他爹稍等片刻,“爹您等一会儿,我现在就让人去把文章抄回来。”
赵曙:……
赵二郎爬上板凳,一路上连说带比划弄得他又渴又累,自力更生给自己倒杯茶喝完,然后眼睛亮晶晶的问道,“爹,小郎要是能考上状元可以当多大的官儿啊?”
“状元啊,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州通判。”赵曙在儿子旁边坐下,煞有其事的回道,“上一届的状元被任为湖州通判,在任一年政绩非常不错,不过小郎的年纪太小,考中之后就外放有些不妥,还得再琢磨琢磨。”
爷儿俩一本正经的说着,都不觉得苏家小郎考中状元是多难的事,甚至有种这届的状元一定会是苏家小郎的感觉。
上一届的状元名叫章衡,嘉祐二年的科举考试人才济济,能在那群人种脱颖而出成为状元,可见他的功力深厚。
那届还有个进士是他的族叔,名叫章惇,听说也是个大才,可惜有些心高气傲,不甘心落在族侄之下,参加完殿试后什么官职都没要就回老家了,说是要潜心苦读过几年重新考。
官家觉得这种行为不太行,但是腿长在人家自己身上,当时还是仁宗皇帝在位,他也没资格去管。
通判是州府的二把手,地位仅次于知州知府,而且还能以卑制尊监察上官,地方上的粮食生产、运输,水利疏通、民间诉讼等各种事情通判都能管。
大宋冗官太过严重,州府的实权二把手已经是朝廷能给出的最高待遇,再高就不行了。
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想从新进士中挑些人留在身边不外放,挑到他身边慢慢培养,在他身边待一段时间他也能知道将其安排在什么职位上比较合适,这样待几年之后就能调到其他重要官职上去。
考中进士先外放到基层为官测试执政能力的确是个好法子,就是对他这种刚继位急缺亲信的皇帝不太友好。
还有就是,苏家小郎的年纪实在太小了。
那小子是庆历三年生人,等来年春闱结束也才十六七岁,让十六七岁的少年郎出京担任一州通判他实在有点不放心。
晏殊晏相公当年以神童召试,参加殿试后赐进士出身,之后真宗皇帝授其为秘书省正字,留他在秘阁读书,之后转任太常寺奉礼郎,不管怎么调动都一直留在京城。
苏小郎如今的情况和晏相公差不多,只有一点不同,晏相公当年没参加春闱秋闱直接参加的殿试,而他们小郎是一步一步踏踏实实考上来的。
将人留在京城不是不行,但是又可能会影响他将来的发展。
同榜进士都有过基层为官的经历只有他没有,和政敌吵架别人来一句“空中楼阁”他连怼都没法怼。
难办,实在难办。
赵顼不知道他爹已经想到了哪里,安排人去贡院门口抄文章,回来就是申请参加春闱。
他刚才想了想,春闱的检查太严格,他自己搞不来,还是得爹爹来帮忙才行,“爹,您到时候和门口检查的人打声招呼,我要求不高,进去就行。”
赵曙:???
“春闱?你确定?”
不说春闱考试的难度,就说这小子从小到大没吃过半点苦头的样子,他能受得了春闱的苦?
赵大郎觉得他能吃苦,不光能吃苦,他还有坚定的毅力,“爹,您觉得我的水平足够参加春闱吗?”
赵曙看着一脸认真的儿子,不忍心打击的太厉害,“勉勉强强。”
“勉勉强强也没什么,小郎说他们学的专而深,我又不用考状元,能看懂文章就行,写文章不用那么厉害。”赵大郎得了个“勉勉强强”的评价也不伤心,依旧强烈要求参加春闱。
赵曙连着问了好几遍,又给他讲了贡院里的各种规矩以及考试时的艰苦,看儿子态度坚定要参加春闱也只能勉勉强强的同意。
傻儿子,别怪爹没说,这是你自己非要去的。
苏景殊知道小金大腿真的要参加春闱的时候,满脑子都是:你们父子俩在搞什么东东?
他以为小金大腿说要考春闱只是说着玩,万万没想到直到过完年春闱考试之前他都没放弃。
官家亲自出面打点,塞个人进考场轻轻松松,反正他儿子的成绩不对外公布,也就是占个地方让他受几天苦而已。
自找的苦,啧。
苏景殊:……
苏景殊带着准备好的考篮排队进贡院,直到开始检查他们的行囊和文书还有些恍惚。
不是,来真的啊?
赵大郎绷紧身子进门,门口审核的书吏照例检查行囊,确认考篮里面没有任何夹带,又核对过几人的身份,然后让开放他们进去。
春闱和秋闱一样都要结保,因为加了个赵大郎,他们这一保让太学的直讲先生们愁掉不少头发,苏景殊甚至没能和相熟周青松结为一保,就是怕他们青松兄认出皇太子的身份不小心露馅。
直讲先生们为此唉声叹气了好些天,他们一辈子遵纪守法,没想到竟然要在春闱的时候弄虚作假,这要是暴露出去,还不得晚节不保?
奈何官家亲自下令,他们想不答应也不行,只能想办法让太子去贡院参加春闱。
赵大郎紧张不已的进入贡院,进去后快走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要把衣服脱了才能进。”
春闱的检查非常严格,连考篮里带的饼子都要撕碎检查里面有没有夹带小抄,衣裳那么大的目标肯定检查的更加严格。
不是说进场时的检查要脱的光溜溜的吗?怎么和他打听到的不一样?
苏景殊揉揉脑袋接受现实,小声说道,“官家吓唬你呢,解衣搜阅有失体统,早在真宗皇帝在位时就取消了。”
以前的确有这规矩,要检查衣服里有没有夹带小抄,还要检查有没有在身上考试重点。
大宋的犯人和兵丁都要在身上刺字,纹身业非常发达,随
便找个针笔匠都能在身上纹又小又清楚的字迹,除了纹上之后不好洗之外用来作弊再合适不过。
只是虽然试图在科举考试中作弊的人从来没少过,但是脱衣服检查实在有点羞辱人。
大宋的读书人地位崇高,解衣搜阅和考试时条件差还不一样,一个是精神上的压迫,一个是身体上受苦,后者受苦也就受了,前者关乎的是全体读书人的尊严。
因为反对的人太多,后来进场先脱衣服的规矩就取消了。
官家大概是想把非要参加春闱的好大儿吓住才专挑可怕的规矩说,可惜那么可怕也没把人吓唬住。
苏景殊第一次参加春闱没经验,他爹倒是经验丰富,不用俩哥哥写信叮嘱他各种小细节,老爹一个人就能把入场到出场的所有问题整理齐全。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古人诚不欺我。
俩人和同保的其他三位举子告别,然后一起去看座位。
参加春闱的考生大几千人,排座位的时候会故意把同保之人分的七零八落,防止熟人之间趁考官和巡逻人员不注意偷偷作弊。
为了防止考试作弊,朝廷也是费劲了心思。
赵大郎整理整理衣服,进入贡院后就一直没轻松下来,“入场检查那么严,考试的时候还有那么多考官和巡视官,多大的胆子才敢在春闱作弊?”
他光进来就紧张的不要不要的,亲爹是皇帝也挡不住他违规进考场的心虚,那些当着那么多考官和巡视官的面作弊的人怎么想的?
有这个胆量干什么不行,作弊多亏?
“作弊的多了去了,远的不说,我二哥三哥他们考试的时候就有人挟带本被查了出来,主考官欧阳公非常生气,事后还专门写了篇《条约举人怀挟文字札子》递给仁宗皇帝。”苏景殊左右看看,不知道他们今年能不能遇上集体带小抄进来的被查到的情况,“一下子少十几个竞争对手,我二哥知道的时候都快笑出花了。”
挟带本就是袖珍本,也叫巾箱本,巾箱是用来装头巾的小箧,刻印技术上来后就有了那种体积小到足以放在巾箱里的书本。
那玩意儿小的很,放在袖子里什么都看不出来,书商就灵机一动专门刻印那些有儒经解题之类小册子供科举考生挟带作弊。
人家书商印这种袖珍本可以说是为了方便携带,书生拿去作弊那是书生的事情,和书商没关系,因此就算是官府也没法不让书商印袖珍本。
没办法,毕竟真的有人需要这种便于携带的书籍。
今年的主考官不是欧阳公,而是另一位大才子冯京,不管主考官是谁,有上一届的教训在都不会再让挟带小抄入场的情况出现。
这是新官家登基后的第一场科举,第一场科举都出现那么多状况还能得了?
赵大郎心有戚戚,“都能参加春闱了,就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这时候还想着作弊,真让他们通过作弊考上了才是百姓的灾难。”
“没办法,总有人想着投机取巧。”苏景殊耸耸肩,“
也许他们觉得被抓住只是运气不好,万一成了就是金榜题名,为了金榜题名值得冒这个险。”
科举考试很难,就算本朝增加了进士名额也很难,而且很多考中的都是名门之后。
这并不代表他们都走了后门,而是认为人家的教育条件好,从小到大不需要为生活烦恼,只需要埋头读书就行了。
不是所有人都请得起名儒教导,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门路进好学堂。
名门之后有资源还努力,寒门子弟只靠苦读怎么和他们比?
当年太祖皇帝为了防止权贵操控科举,刻意选拔一批寒门状元,可惜并没有维持多久,该卷的还是卷。
寒门子弟就算能读书也多是举一家甚至一族之力来供养一个读书人,要是考不上,多年的付出就会付诸流水。
但是进士的名额就那么多,天赋努力缺一不可,所以那些读书人压力更大。
倒不是说作弊的都是寒门子弟,真到了考场上,名门之后该作弊也还是作弊,毕竟天赋这东西求不来,哪儿都有天赋差还想要功名的人。
像庞昱那样不学也不占科举名额的有,不认真读书没有科举的天赋还非要走科举路子的也有,这时候就到了动用歪脑筋的时候。
在作弊的人看来只有作弊水平不行才会被抓住,作弊水平高超的除了人家自己说出来就没人知道,万一他们就是温庭筠第二呢?
唐时温庭筠,于科场作弊一道是高手中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