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滢滢醒来时,香汗浸透了她的里衣。她半伏在床榻,小口小口地吐息着。元滢滢靠着软枕,余光看到屋外影影绰绰的身影,映在窗纸上。
元滢滢轻嘤出声,那身影便转过身来,轻推房门,进了屋内。待她进屋,元滢滢才瞧出是徐娘子。
徐娘子走近,看见几l缕软塌的发丝,紧贴在元滢滢额头,她脸颊处的惊慌之色还未褪去,残留着淡淡的白色,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意。
“你方才昏迷之时,元二娘子来过,她只看了一眼便走了。”
徐娘子提及此事,颇为不忿。原本她因为两位娘子的名声,待元明珠颇有好感,怎知方才元明珠来了,看元滢滢昏迷不醒,不出声关怀便罢了,反而轻声抱怨着,说什么“阿姐太胆小了,马球不是被拦下了吗”、“阿姐这般,可叫人看了笑话去”云云。
说罢,元明珠便起身离开,只吩咐春桃照顾好元滢滢,待她醒来后返回府中。
元滢滢反应平平,像是早已经习惯了元明珠的处事。向来耐不住寂寞的元明珠,若是被强留在这里守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她,对于元明珠而言,可算得上难事。
元滢滢便柔声道:“徐姐姐一直守在我身边,当真是有劳了。”
徐娘子脸色一僵,轻声道:“你在我身旁晕过去的,于情于理,我也得等着你醒过来。”
元滢滢又是轻声道谢,提到元明珠时,声音无奈:“明珠她——就是这般性情,并无恶意。只不过她生性爱玩闹,我这里冷清,她待不住也是自然的。”
徐娘子却心有所感,暗道元滢滢这幅熟稔的模样,向来元明珠诸如此类的事情,做的并不少。徐娘子虽然不知,元明珠才女之名,是否如同传闻所说名副其实,只是对待同胞姐姐,却稍显敷衍。
元滢滢又问及席上发生之事,当时马球朝着她飞来,她只顾着忧心害怕,也不知马球究竟落向何处。
徐娘子便道:“是新任的大理寺卿,越曜出手拦下的。”
元滢滢美眸轻垂,贝齿喃喃道:“越曜……若非是他出手相救,我这张脸恐怕就有损了。待我回府后,定然要告知父母,好生答谢于他。”
徐娘子轻轻颔首,深以为然。
元滢滢带着春桃回府时,元明珠早已经回来,她正兴致勃勃地说着,马球赛夺魁之人,赢得了彩头,便是一枚美玉做的马球,晶莹剔透通体圆润。元明珠言语中满是歆羡,若是旁人赢得了这彩头,她便会央求着,从对方手中借来一观。只是马球赛的魁首是新任大理寺卿,他模样冷峻,眼珠乌黑深沉,周身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煞气,令人心生畏惧。因此,元明珠只能羡慕,却不敢开口从越曜手中借过来。
看到元滢滢,元母拢眉问道:“可伤着脸了?”
元滢滢摇首,她抚着自己半边脸颊,柔声道:“有……越大人在,马球被及时挥去,并未伤着我。”
元母轻轻颔首,忽然道:“你的胆子也太小了。那马球既没伤
着你,你却陡然晕了过去。倘若在皇宫中你受了惊,难不成要当着圣人的面,昏厥过去吗?”
元明珠随声附和着。
元滢滢声音轻柔:“我自然是比不上明珠的。若是明珠进宫,定然能如鱼得水,在圣人面前也不会失了颜面。”
元明珠噤声不语,元母怒道:“你胡说些什么?”
元滢滢青黛柳眉蹙起,神色中带着疑惑不解:“宫中需步步谨慎,我一步踏错,伤着自己还罢了,倘若牵连家人……可惜我没有明珠这般聪慧过人,不然定能为家中谋好处,而不是招惹是非。”
一时间,元母反驳不是,承认也不是。
元明珠当即皱着眉,轻声抱怨着:“我才不要进宫去。”
游船匆匆一瞥,元明珠虽然未曾看清楚圣人的模样,但她清楚地听到,圣人要将一个歌姬扔下江水喂鱼去。元明珠怎么肯嫁给这样一个喜怒无常,心狠手辣的人。
元母安抚似地拍着元明珠的手背,面对元滢滢时,也软了语气。
“你还小呢,遇见这种事情受惊晕倒也是常态。只不过,你若是进了宫,可不能这般胆小了。我改日请几l个进过宫的嬷嬷,好生教导你,免得你在宫中行了错事。”
元滢滢的话,倒是提醒了元母。
元滢滢进了宫,犯了小错倒是罢了,倘若殿前失仪,惹了圣人的怒火,到时连累元家,牵连了元明珠的亲事可就不好了。元母本没有打算去替元滢滢准备教养嬷嬷。在她看来,元滢滢愚钝不堪,即使请来了教养嬷嬷,恐怕也起不到效果。可是如今,听罢元滢滢一番话,元母深觉,无论如何都要让元滢滢知道圣人喜怒,免得给家中招祸。
元滢滢轻声应下。
晚膳时,元滢滢朝着元父说着马球场上的事情。
“……越大人既救了我,理应登门拜谢才是。”
元父拢眉,他自诩资历颇深,不想亲自登门拜访越曜这般的年轻郎君。
“他既然救了你,准备三两样礼物送去便是,不必登门造访。”
“是。”
元滢滢柔声应了,不再多言。
元明珠却满心惦念马球赛中的彩头,那只美玉所做的马球。元明珠心中一动,想着借此机会,瞧瞧那马球的模样。
她便央求道:“爹,越大人救了阿姐,我们只送几l样礼物,不请他上门用膳,未免太过草率了罢。”
元父拧眉看她,元明珠便说出了自己真正的打算。
“不如,我们把越大人请来用膳。听闻越大人一举夺得马球赛的魁首,还赢得了彩头。不如借此良机,一饱眼福罢。”
元父轻哼,无奈道:“你啊你,就知道你有所图谋。”
话虽如此,元父还是点头应了,吩咐底下人去送请帖,准备宴席。
仆人要去送请帖时,被元滢滢拦下,她打开请帖草草一观,便轻巧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