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鹤山,敲打的声音传出许远。
典史杨亮看着眼前八尺高的栅栏,栅栏顶端削得尖锐,栅栏与栅栏之间的间隙只能容一条胳膊。密集的木栅栏笔直延至远处,如同一排林立的军士,更似一堵围墙。
春雨依旧在下。
顾正臣打着油纸伞,走向卫所营地的东入口。张培没有打伞,穿着蓑衣,不紧不慢地跟着。
梅鸿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向天空。
都说春雨贵如油,可谁想过,这春雨也要人命。
正月的天,雨水打湿铠甲与里衣之后便只剩下了冰冷。
“梅大哥,我冷。”
对面握着长枪丁五低声说,雨水从头盔的边缘滑落,打在脸上。
梅鸿看着比自己小五岁,只有二十出头的丁五,又看向门外的一处帐篷,帐篷里传出了吆五喝四的声音,赵横正带五个军士赌博,他们倒是热闹了,暖和了,只留下自己与丁五守门。
顾正臣摆了摆手,让秦松等人起身,然后看向赵横等人:“秦百户,将这里八人全都抓起来带至衙署,留人看守大门。”
“够了!”
张培扶了扶蓑笠,微微抬起头:“我并非闲杂人等,我想进,你们能拦得住吗?”
丁五无奈地闭上嘴。
赵横骂骂咧咧走了帐篷,见丁五、梅鸿晃悠,张口就呵斥起来:“晃什么晃,都给我站好了!站哨都站不住,呸!”
王良领命而去。
走一走,让身子暖和一点,仅此而已。
秦松一看是顾正臣,惊喜不已,连忙上前行礼,一干军士跟着行礼。
句容卫衙署设在鸣鹤山顶,这里原有一座小型寺院,不过被句容卫给征用改造。反正朝廷也说了,地方只留一个寺院,句容县城中有崇明寺,其他小寺院自然就不需要了。
丁五眼见如此,刚想喊人,刀锋已出现在了肩膀之上。
骰盅滚下,发出令人不安的声音。
啪!
骰子从骰盅里跳了出来,落在桌子上翻滚而下,滚至赵海楼、王良脚下。
赵海楼、王良见顾正臣来了,高兴不已,向前行礼却看到了顾正臣脸色不好,回头看,赵横等人被绑了过来。
清亮的声音传出,赵横等人转身看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人,手中正把玩着一个黑色骰盅,骰子在骰盅里滚动,不断撞出声音。
文官还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说法,武官没有三把火,往往是三板斧。
赵海楼与王良对视了一眼,赵海楼挣扎了下,狠下心来:“赵横,是你们触犯了军令!来人啊,拿刀来!”
梅鸿脸色难看起来,还是连忙说:“小的遵命。”
越来越近,至二十步外时,梅鸿、丁五手持长枪,刚想问话,却见三个人停了下来,似乎几人说了些什么,其中一个穿着蓑衣的人走了过来。
“丁五,快跑!”
丁五跌跌撞撞起来跑了几步,回头看着那强横的贼人竟拿出了刀,看到一旁的木头,捡起来便冲了过去,喊道:“梅大哥,快跑!”
砰!
重重砸在地上。
赵横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梅鸿看到丁五跑过来,眼睛都湿润了,这个蠢货,你倒是跑回去喊人救命啊,你一个娃娃兵怎么可能是这人的对手!
张培收起刀,低下头对梅鸿说:“我的腿不是柱子,抱够了就松开。”
梅鸿听到了动静,眯着眼看向东面,对丁五说了句:“有人来了。”
“你是何人?”
顾正臣开口。
赵横看清了腰牌,浑身打了个哆嗦,躬身将腰牌小心地奉还。
秦松看了一眼赵横,不知道这几人犯了什么过错,也不问话,当即命令抓人。
赵海楼、王良惊愕不已。
梅鸿强打精神。
张培至卫所营地门口,看了看帐篷里的人,没有人察觉自己的到来,然后走向梅鸿、丁五。
赵横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连忙招呼人跑出来,围住了张培:“胆大包天的匪徒,连卫所重地也敢闯,来人啊,给抓起来!”
顾正臣威严地喊道。
赵横求饶:“顾镇抚,我们错了,以后再也不赌了,还请镇抚宽饶我们一次。”
张培呵呵笑了笑:“我可以打到你服气为止。”
作为句容衙署虽然有些勉强,但还是可以用一阵子。
梅鸿松开手,站起身来,脸色不自然地说:“偷袭算得了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