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钦呵呵笑了笑:“县尊上任,缘何没带家眷,这为官做事,免不了疲惫,身边没个女子伺候着总是不便。倩儿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若是能留在县尊身旁,也是她的福分……”
顾正臣微微点头,安静听着,时不时看一眼《供报须知》。
“可我们当官,为的是什么?清贫过日子,呵呵,可笑!”
赵斗北嘴角微动,鼻息中透出一股不屑。
顾正臣仔细听着,默默盘算。
刘伯钦缓缓说。
这就是一个针锋相对的局面。
《到任须知》,引导官员到任时该做的事,相对应的交接工作,也有一份文件,即《供报须知》。
帘子掀开。
顾正臣看着倩儿,有那么一瞬间,还真有一种美女落泪,我见犹怜的感觉,只是——想想正在盯着句容的朱大郎,还有老朱手里的屠刀,如何都不可能踏错一步。
刘伯钦迷茫:“何为萝莉?”
陈忠低着头,颇有些不屑地说:“县衙上下,皆是我们的人。那些人送来的好处,每个人可都入了手。他若是不知好歹,惹急眼,呵呵,人是很容易水土不服的……”
“那是自然。”
“县尊,倩儿给你满上。”
顾正臣起身,端起一杯酒:“承蒙丰盛家宴,顾某感激。明日还有诸多事,几位也早早休息。”
刘伯钦皱眉,严肃地说:“人刚上任句容,若不明不白离开了,岂不是引朝廷注意?何况他现在情况不明,我们也不需要太过着急,左右不过是一个年轻人,血气方刚,总是会犯错,到时候,他自然会乖乖配合我们。”
当然,这也不能全归咎到人性的贪婪上去。
按照洪武四年定下的俸禄标准,正七品官知县,年俸八十石,平均下来,月俸六石六,折合下来,一个月还不到三两五钱银。
整整七日时间,顾正臣才对句容情况有了一个基本的认识。
赵斗北脸色有些难看,盯着顾正臣,不知此人到底是几个意思。
顾正臣举杯,然后一饮而尽,对倩儿姑娘摆了摆手:“你且下去吧。”
刚到句容
谁陷进去,谁都别想轻易脱身。
顾正臣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平和地说:“吃菜,莫要愣着。”
“义女?”
顾正臣坐班亲民堂,开始处理交接事宜。
交接过程极是繁琐,各房需仔细说明,有些还需要顾正臣亲自去查看,比如仓库里还有多少粮食,多少银两,多少铜钱,需要重新称量、点视清楚。
顾正臣坚决地拒绝。
顾正臣伸出手,移开酒杯,伸出手接过女子手中的酒壶,自顾自倒满,笑道:“刘县丞,这是……”
刘伯钦目光中闪过一道精芒。
毕竟,老朱给的俸禄实在是令人欲哭无泪。
三人重新回到房间里,酒水满上。
倩儿听着里面的谈话,退了出去。
随着周茂报知,一个个吏员走出来让顾正臣辨认。
顾正臣不怀疑海瑞的品性与廉洁,但可以想象,他一定过得会很艰难。
至于那些不入流的吏员更可怜,他们一个月所得俸禄,连一石都不到了,只有六斗,折合下来,三百文钱。按照一个人一天吃十文钱的标准,倒还能让一个人活一个月,如果有老婆孩子,父母尚在,这个事就不好办了……
赵斗北摸不清楚顾正臣的态度,只好陪笑一旁,绕过此事。
七日。
刘伯钦咬了咬牙,满脸愤怒地说:“你们知道,皇上对待贪官污吏是什么手段,一旦落下把柄,咱们的皮将挂在土地祠里!”
门帘外。
赵斗北揉了揉眉心:“看来这位新上任的知县不好对付啊,刘县丞,你要想想法子才是。有些窟窿,账目上可以平,但有些窟窿,可是拿铲子也填不平。若他不与我等一路,还需想办法,让他早日离开为上。”
倩儿见此,泪涟涟地看着顾正臣:“县尊若不嫌弃,倩儿愿侍奉左右。”
刘伯钦起身敬过一杯酒,见酒壶已空,便对门帘后喊了声:“倩儿,给县尊倒酒。”
赵斗北看了一眼典史陈忠:“给任三把火,谁知道他会在哪里点起来,小心为上吧。”
赵斗北、陈忠也瞪大眼,这是哪里的乡言,我等为何听不懂。
这还是知县,从九品的典史,一个月俸禄才四石,折合下来二两银。
倩儿看向刘伯钦,面带愁容。
“顾诚,今日还没有人敲鼓鸣冤吗?”
顾正臣躺在知县宅中,翻看着《供报须知》。
顾诚摇头:“老爷,无一人鸣冤。”
顾正臣将手中的《供报须知》放在腿上,端起一旁的茶碗,缓缓说:“一万多户,如此风平浪静,令人诧然。既然外面的人不来,就查查里面的人吧,跟老爷去一趟狱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