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仪有些郁闷,你听清楚,是让你给太子上课,天大的事也得放一放啊,如此好的机缘,说不得因为一堂课受到赏识,被请入东宫当个太子谕德、太子宾客。
顾正臣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你没有背景,既不是出自淮西,也不是出自江浙,干干净净,说什么,都不会引起父皇的诘问与担忧。
顾正臣此人虽然年轻,但还是有见识的,能提出吃饭是治国之道的人,绝非庸才,这样的人下放到地方当知县,是不是太屈才了?
此时的朱标,只是想找个人诉说,说出心中由来已久的委屈与痛苦。
朱标滔滔不绝。
梁贞、卢德明等人见顾正臣如此被太子重视,终收敛了轻蔑之色,在一旁笑呵呵地说着话,似乎之前的冷嘲热讽,并不是出自他们之口。
顾正臣不想继续留在金陵,这里是风暴的中心,老朱打个喷嚏,周围的人都得感冒,还是跑远一点,去地方上当个知县安稳一段日子。
再者,他当真不知道当知县好,还是当太子宾客、太子谕德好?
朱标明白,顾正臣这是伸手讨要政策,他想要一个打破“成规”的许可!
朱标,自大明开国的
朱元璋盯着顾正臣的话,呵呵笑了笑:“这个小子倒是大胆,敢提咱穷困时的事。没错,当年咱但凡有一口饭吃,也不至于造反。”
只是,所有人都将朱标看作太子,没有人想过,他还是一个青春少年,尚不到弱冠之年的年轻人。
但在这很久之前,他身边已围绕了一群先生,日复一日教导,这个不行,那个不准,这样有失礼仪,那样不合规矩。
无疑,他成为了诸多先生们渴望的样子,温文儒雅,慈仁殷勤,颇具儒者风范,礼贤下士,尊师重道,虚心尚学。
朱标明白顾正臣这是在说,下次想倾诉了,去句容,可身为太子,岂能轻易离开金陵,这座城,很大,大到难以走出去。
“知,知县?”
赵恂心中惊讶,听外面静悄悄,并无人走动,但皇帝发了话,赵恂不敢耽误,刚走至乾清宫宫门,就收到了东宫宦官送来的文书。
乾清宫。
“你说得对,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孤是大明太子,这些沉重是孤应该承受的,只是有时候,孤想放松一下,如农夫放一放扁担休息片刻,可孤不能,也没有人会应许,稍有懈怠,就会引来责怪……”
虽然句容是天高皇帝近的地方,毕竟不是在金陵之内,风再大,也好过金陵。何况如今朝堂之上多是老狐狸,自己不下去历练历练,脸皮厚点,手段黑点,怎么和这群人拼权谋?
一个梁家俊,自己都看走眼几次,对上胡惟庸、朱元璋这等级别的,还不是分分钟被碾死。待在暗处,看看这些大佬如何过招,虚心学习,才是正途。
他是大明最尊贵的太子,一只笼中鸟。
当此一礼!
顾正臣上前,伸手搀起李希颜、王仪两位宾客,有些惭愧地说:“不敢当。”
但这个许可,朱标给不了他。
顾正臣听闻连忙说:“没空。”
明月,清风。
这些话,不能给宾客说,不能给谕德说,不能给太子妃说,身旁的宦官、护卫更是不能说。
顾正臣看向朱标,眼底多了些许同情。
两人又走出一段距离,周围无人。
朱标拍着手掌,走过来感叹:“李先生,孤请来的贵客还过得去吧?”
顾正臣行礼道:“殿下,句容距离金陵不远。”
此人虽是年轻,可言辞犀利,见解超群,振聋发聩,令人深刻。
朱标颔首。
一口,双耳。
那一年,他十四岁。
朱标哈哈大笑,冲着周宗喊道:“送顾先生回沐府。”
李希颜肃然道:“殿下慧眼识珠,此人有大才。”
“陛下神人啊。”
“吃饭是治国之道?这倒新鲜。”
“没有百姓参与的造反,成不了气候!你是在转着弯给朕进言,让朕解决好百姓的饭碗问题吗?”
“百姓不关心朝廷宽仁与严苛,这倒是,咱当老百姓时,只想着多打点粮食。看得出来,你对治国一道颇有见地啊。”
朱元璋将文书放在一旁,沉思良久,自言自语道:“心肺复苏,锻体术,吃饭为治国之纲要,听闻你还精通筹算学问,小子,你是越来越让朕好奇了。沐英下了决心,要在句容安置大量鞑靼俘虏,正好,你去句容当知县,若不能驾驭好他们,出了乱子,朕饶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