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吃饭,可把吃饭上升为治国之道的,只有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朱标深深看着顾正臣,虽然各中道理与关节自己并不甚清楚,但不要紧,有的是时间。
李希颜走出来,恭恭敬敬地对顾正臣深施一礼:“老朽眼拙,还请顾先生见谅。”
梁贞、张昌等人看着行礼的李希颜,惊愕不已。
虽说顾正臣所言有些道理,但也不至于你一个太子宾客行礼吧,何况你一把年纪,他才弱冠之年!
李希颜并不在意其他人怎么看,顾正臣所言,自己认为是对的,这就够了。
宾客王仪走了出来,站在了李希颜一侧行礼。
承认他人,不是卑弱,是强大。
细细寻思,顾正臣说得很对,帝王采取什么治国之道,那不是老百姓真正关心的,帝王是宽仁还是严苛,是官员关心的。
治国,治的不是官,是民,是百姓。
朱标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有些奇怪,虽与你只见了数面,却觉得与你说话比其他人更令孤舒坦。”
朱标背负双手,看向明月:“办理官凭,并非需当日离金陵赴任,你且等上两日,到时,孤会差人送你一程。”
夜风乱入,吹起凉意。
待赏月结束,朱标留下顾正臣,其他人纷纷退去。
他不需要安慰。
顾正臣摇头,坚定地说:“适才赏月太过入迷,竟忘记听了,有罪,有罪。”
朱标感觉舒坦极了,长期萦绕心头的压抑终舒缓了许多,看向顾正臣,含笑道:“孤说的这些话,你都记住了?”
“去吧。”
朱标仰头,面露伤感:“确实啊,仔细想来,自我成为吴王世子之日起,身边就没一个人不再约束我,宦官,侍女,太子妃,谕德,宾客,赞善大夫,父皇,母后,都在告诉我,该如何坐着,如何走路,如何行礼,如何说话,告诉我什么时辰休息,什么时辰起来,就连与太子妃……”
顾正臣看向明月,压低嗓音:“陛下,百官,宾客,谕德,都对殿下寄予厚望,希望殿下有朝一日可以成为他们心中理想的君主。正所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想来是这份沉重,压得殿下疲累。至于我,尚不是朝廷官员,更不会对殿下谆谆教导,兴许是这个缘故。”
“呃……”
周宗应下,不再跟上前。
李希颜、王仪等人瞪大眼,梁贞、卢德明也张大嘴巴。
朱标走向顾正臣,微微点了点头:“句容百姓困顿已久,你去当知县,能解决他们的吃饭问题吗?”
朱元璋展开看去,里面记录着东宫中秋宴中众人的谈话,几乎完全复现了当时。
朱元璋没有唤妃嫔侍寝,而是在翻阅典籍。
他生活在框框架架里,如一只谨小慎微的雏鸟,看得到外面,却享受不了外面的自由。
桂酒,透着特有的醇香,醇厚柔和,余香悠长。
朱标毕竟是年轻人,如一块泥,被一群人捏来捏去,塑出他们渴望的形状,没有人问过这块泥,你想成为什么样。
朱元璋抬起头,对宦官赵恂说:“去接下吧,东宫的文书到了。”
但看历史,看如今朝廷,治国之道,俨然成为了治官之道,治官场之道。
带刀舍人周宗跟在朱标、顾正臣几步外,盯着周围的动静。
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着,记录着,他的一言一行,会一字不差地传入朱元璋的耳中。
赵恂感慨,将文书送至龙案。
他的叛逆期,被他一手掐死。
“在官员面前,孤需要端着,在弟弟妹妹面前,孤还得做榜样,在父皇面前……”
顾正臣安静地倾听着,什么都没说。
王仪听闻太子说顾正臣是“贵客”,眼珠一转,对朱标进言:“顾先生之言令人深省,明日东宫经筵,不妨请顾先生讲上一堂。”
顾正臣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朱标说:“想要让当地百姓吃上饭,吃饱饭,就不能墨守成规,需因地制宜,以当地之长兴当地百业。只是我初入官场,担心破坏规矩,招来杀身之祸……”
朱元璋满意,宋濂、李希颜等人欣慰。
顾正臣摇头:“太子相邀也不行,明日我要去吏部办理官凭,办理之后,去当我的知县,实在是没时间停留金陵……”
“吃饭?”
朱标停下脚步,看向周宗:“孤与顾先生说几句话,你在外候着。”
李希颜明白王仪的用心,也劝说:“顾先生,若是太子相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