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走到门口的种平闻声回头:“辛兄不必在意我,我此番出行,耗时已久,恐曹公挂念,如今随从已至,便不多叨扰了。”
种平心说情报已经收集得差不多,基本上能确定陈留辛氏是罪魁祸首,这村中辛氏手中有证据也已是必然。
剩下的让曹操发挥下将来对待许攸的十之二三,基本上就能将此地辛氏一波捞走,随意发挥了。
“我村中辛氏,亦有几人在县中为吏,皆为整理文书类的闲职。”
辛大只开口说了这一句,便闭口不言。
种平面色平静,并未显得惊讶,他对着堂上眼观鼻,鼻观心的老者认真施了一礼,随后笑着对辛氏兄弟点了点头,方才跨出门外。
他想着一会儿见了刘备,就该绑了县吏,直接领兵随吴质去他村中,先安置好对方老母幼妹,控制住里正,闯进府库搜寻户籍契书……
种平按了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这事情做起来倒是方便,若是做得好,仅在图县一地的民望必然不会差,困难之处在于,他得做好收尾,起码到时候追究罪责之时,他得顶大头。
看来这刚恢复没多久的少府,又得送出去了。
种平摸了摸下巴,心说问题不大,反正时至今日,他也没得什么实权,这样的名头,去也就去了,本来就是自费打工,少了一份工作反而是少一份支出。
他颇为自娱自乐地想,这样看来,下次再坐些出格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这不是还有个关内侯的空名头能拿去抵罪吗?
跑来跑去这么久,还不能享受享受?
种平的美好幻想只持续了短短一瞬,远远听得吴质那矫揉造作的哭嚎声,种平一个激灵,只觉得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四大皆空的平和状态,再也提不起旁的什么想法。
“郎君!郎君!”
吴质不愧是收到种平认证的武学奇才,隔着老远,便在一片白茫茫的积雪当中,望见推辞了辛大相送,缓缓行走在小道之上的种平。
“停!”
种平头皮发麻,不敢想象“乳燕投林”般的吴质真“投”到自己怀里的景象,他不动神色往后退了十多步,浑身上下写满了“抗拒”二字。
“郎……”
吴质瘪了瘪嘴,用一种看负心汉的眼神,无比幽怨地望了眼种平,但这样的作态他只显露了片刻。
当身后那车队随从停下,管事满脸谄媚地从中走出,想要提前向种平告罪,博得种平欢心之时。
站在一旁的吴质眸中冷光大涨,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在管事背后。
由于距离极近,种平甚至能听到管事骨头错位断裂的声音。
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几乎在吴质对管事发难的同时,原本围在车队周围,“护卫”车队的刘备兵马,立即举起兵刃,将刀尖对准了骚乱慌张的随从们。
不过短短几息,一切便已尘埃落定。
种平甚至觉得自己还有些未完全反应过来。
他望着被吴质全力一掌,几乎拍进土里了管事,心中竟然生不出什么怜悯的情绪。
“少府。”
吴质转脸去看种平,他瞳孔微微放大,残留着即将大仇得报的快意和兴奋。
种平心中莫名有些怪异,他并未表露出来,然而吴质似乎已从他的沉默中察觉了一二。
于是很快吴质又垂下眼帘,等种平再去看时,对方眼中只剩下焦急和忧虑。
“少府,我母亲和妹妹……”
种平盯着吴质看了一会儿,最终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军中已燃起火把。
无边的夜色笼罩在覆着深深白雪的土地上,没有风和鸟兽之声的黑夜中,唯有一支燃着火光的长龙,迅捷而秩序井然地疾行在别径微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