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事都考察群众的意见,常常放弃自己不正确的意见,听从别人正确的意见;为政不虐待无告的穷人,用人不忽视卑贱的贤才,这只有帝尧的时候才能做到。
种平别过头去看刘备,笑了笑,又将视线落在曹操身上。
“可是元让说了什么?伯衡这般愉悦模样,真是难得一见。”
曹操觉得有些讶异。
“只是突然觉得……”
种平卷起衣袖,轻轻扶正发间的玉簪。
“堵不如疏。”
他蓦然一笑。
“我同元让说了些吕布为人,想来以元让的机敏,应当能从中找出破绽。”
“毕竟,元让的性子……一味劝他,反而是适得其反也说不准,曹公觉得呢?”
“近朱者赤,果然不虚。”
“伯衡言语间,倒是有些志才的风范。”
曹操说着,眼中流露出惦念之意。
“此次攻徐州前,志才似是染了风寒,也不知如今是否痊愈?”
“志才病了?!”
种平下意识站起身,声音显得有些尖锐。
曹操被种平这样大的反应弄得一怔。
“入秋之时,多发风寒也是正常。伯衡怎的如此激动?”
“哦……”
种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失态,他失神地坐下,忍不住喃喃自语:“我回许都时,志才还精神得很,还能同我玩笑……应当不妨事……”
他回忆起历史上,戏志才是兴平二年而亡,如今不过初平四年,他在东郡时便督促戏志才戒酒……怎么也不该现在就出事。
这样安慰自己,种平心中却还是不安。
他不是个长于交际之人,能说的出几句之心之言的,不过屈指可数。
他不愿失去友人。
“……离许都许久,确是思念故人,白做这小女儿态,叫曹公见笑了。”
曹操微微皱眉,不喜种平这样疏离的客气态度。
但听得对方言语间,已有将许都当做故土,念着故人的心思,又是一阵放松。
“伯衡不必太过担忧,志才的身体,我亦是知晓,有文若在旁看着,戒他几日酒水,也就好上个七八分了。”
曹操说完,眼见侍从已续了三次灯草,心中估摸着该是酉时左右,随意拍了拍手,示意随侍将杯盘收拾干净,又指了个模样机灵的仆役。
“带刘府君三人去歇息……就去右营,勿要怠慢贵客。”
种平闻言,望了眼跟个木雕似的,立在曹操身后的曹洪,用眼神询问,自己今晚是怎么个安排。
曹洪眼珠子往曹操后脑门方向动了几回。
种平心说难不成今夜又要跟曹操同榻而眠?
不能吧?
有关二爷在,曹操怎么也不该想着我吧?
果然安排好刘备三人,曹操就将话头转到了种平身上。
他刚要开口,便注意到种平眼睛抽筋了似的,对着他背后抽个不停。
他背过去一看。
曹洪还在给种平使眼色,眼珠子一转儿,直接跟曹操来了个对视。
“咳咳咳。”
曹洪正在咽口水,这么一吓,被呛了个正着,赶忙别过头去咳嗽,偷偷给种平打求救手势。
“曹……曹公,我今夜……?”
种平收到曹洪那不知所云的乱比划,猜出他这是相自己求救来了,只得硬着头皮发问。
“还叫曹公?”
曹操哼了一声,难辨喜怒。
不然呢?
难道我现在还能坦然叫“叔父”吗?
种平息了声。
曹洪却是着急起来,他心说自家大兄这是有意跟伱修复关系呢,你小子还犟个什么?
难道又要像当出拒绝娶亲一样拒绝?
你小子怎么比驴气性还大?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都快舞出来了。
在曹洪心中,种平怎么说也是救下了曹嵩一命,对曹家,是有恩义的。
北海求援时,曹操派自己做主将与种平一道离许都,其中有多少监视之意,他心下也是知晓。
那时种平突然发重疾,他不是不觉得蹊跷,一者已有医者诊断,种平并非是诈病,二者他心里多少也有歉疚之心。
半推半就之下,也让种平成功脱身离去……
你但凡学会妥协,会少块肉不成?真是急死个人!
曹洪见种平久久不语,甚至脑海中生出,回到许都,一定要强嫁个曹氏女给种平,便是绑,也要硬将他绑在自家船上的念头。
“……叔父。”
种平最终低低唤了声。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抱着的心态,与初入东郡时,已是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