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让,此去兖州,你有何打算?”
种平站在马厩前,随手抓了把干草抖散,送至马嘴边。
马儿一见种平,如临大敌,“嗤嗤”打了两个响鼻,将头挪到一边,不安地动了动前踢,若不是缰绳勒着,恐怕早要退到槽枥后头去了。
夏侯惇忍不住笑出声,目光之中多少沾了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开口调笑:“伯衡莫非是天生与马相克?除了赤兔,好似还未见不惧怕伯衡之马。”
种平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儿。
也只有这时候,他才会怀疑自己那90的魅力是否加了个寂寞。
明明他也未曾对军中马匹做过什么,谁知道这些马为什么见了他,就仿佛见了天敌似的。
“莫要打趣我,我只好心提醒你一句,吕布有谋士陈宫,不可小觑。”
“元让要记得骄兵必败的道理,切记不可轻敌,也不可因一时愤懑急功,不探听虚实,便举兵而进。”
种平颇觉得自己仿佛是那个老妈子,他还记得夏侯惇在迎战眭固时,显露出自负狂悖的特质。
尽管他二人已经有段时间未见,种平却不能确定夏侯惇身上这些缺点是否在跟随曹操期间得到了改正。
他只能尽力劝告,希望对方能够能够记下自己的劝告,不要铸下大错。
“知道了,知道了。”
夏侯惇连连点头,脸上只是一味笑着,种平也拿不准他到底听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只得无奈叹息。
“不提此事。”
夏侯惇收了笑,冲着营帐的方向伮了伮嘴。
“你同那平原令……到底是何关系?”
种平神色自若,微笑着开口:“只是觉得与刘府君颇为投契,不过是忘年之交罢了,元让何出此问?”
夏侯惇摇摇头,并未多说什么,他其实有些想问,种平现在到底是怎么看待曹操的,回兖州后又要怎么同他们这些人相处。
这些疑问鲠在他喉咙里,他既怕问出这些问题,会加速种平与曹操离心,又担心即便他不问,种平最终也会选择一条与曹操截然相反的道路。
不过他同曹操一样,并不以为种平会选择去辅佐刘备,他只是在刘备的皇叔身份上,找到了其与皇权的联系。
天子啊……
“不多说了。”
夏侯惇垂下脑袋,用脚碾了碾地上的石子。
“伯衡只等着我的好消息便是。”
“多加小心。”
种平点点头,想了想,又说。
“我只知陈宫之名,未见其人。但吕布为人,我却是有几分了解,吕布其人,生性反复,元让若是从此入手,或许能有意外之喜。”
“我记住了。”
夏侯惇冲种平摆了摆手,临行前最后劝了一句。
“志才先生不在此,伯衡也该收着些性子……若是……”
“我也不多说,以伯衡的聪慧,当是能猜出我言下之意的。”
种平嘴角不由得掀起一丝带着苦涩的弧度。
竟是连夏侯惇都发觉自己与曹操的矛盾了吗?
“曹公一日心向汉室,我便一日心向曹公,如此而已。”
种平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中想了很多,但他知道唯一在此时此地能诉诸于口的借口,只有皇权与野心龃龉。
夏侯惇上马的动作一顿,以一种极其复杂难言的眼神注视着种平。
然而,种平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他甚至露出了一个可以说得上是轻松的笑容。
“元让,保重。”
马蹄掀起的烟尘,卷起路上的蓬草,赤色的余晖带着残阳的温度,落在种平身上。
太阳快落山了。
种平慢悠悠走回马厩,几匹杂毛马正埋头于槽枥之间,咀嚼着混了青料的干草,种平的影子投在食槽上,引得它们甩了甩尾巴。
种平在想,夏侯惇一定听懂了自己的话。
他会将这话如实告诉曹操吗?
纵然不会是一字不差的转述,也该转达出自己的态度才是。
种平往食槽中添了些草料。
到底是推波助澜,还是浑水摸鱼,待回了许都,自然能够知晓。
“某……”
关羽的心情亦是复杂,曹操提起昔日讨董之事,那时他同曹操,真论起来,也不过是数面之缘。
他尚且记得那时的曹操,身上有一种满腔热血的孤勇之气。
若说他对曹操,无一丝敬仰之情,那做不得真。
可他同刘备在徐州这一路所见,实在难让他再装作若无其事,好言好语地跟曹操寒暄。
“先时虎牢关外,若非曹公仗义出言,备兄弟三人,恐未能有出战机会。”
“曹公恩义,我等铭感五内。”
刘备起身,遥遥向曹操敬酒。
曹操收回放在关羽身上的目光,亦举起酒觞,虽是受下刘备敬酒,却并未平礼相待,只是抿了口,便重新放下。
“操不忍见蒙珠蒙尘,玄德仪表不俗,云长亦是伟丈夫,不废困穷之语,岂能忘哉?”
曹操笑得开怀。
刘备饮尽杯中之酒,坐回席中,眼底隐隐闪过一丝忧虑,却并不为人所见。
“稽于众,舍己从人,不虐无告,不废困穷,惟帝时克。“
种平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曹公在同刘府君谈论《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