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商随意摆摆手,他倒是没意识到,种平哗啦啦流鼻血的样子会给村民造成惊吓。
他从徐州跟着种平,中间种平受伤流血的频率,那已经高到了一个层次,他一边担心种平身体会不会留下什么损伤,一边也是有些不以为怪了。
种平心说行吧,只是流鼻血,应该影响不大。
他抽出浸透鲜血的布料,重新换了块新布卷吧卷吧塞了进去。
感谢统哥保我狗命。
“有人吗?”
陶商四处张望一番,他们已经能看见几间残破的石屋,用于畜养鸡鸭的藩篱倒在地上,被踩踏得只剩下些边角,上面还沾着禽畜的绒羽和干涸发黑的血块。
有一间石屋的半年矮墙被人为踹塌,碎石块散了一地,还留有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陶商又喊了几嗓子,回答他们的唯有一片死气沉沉的静谧。
“怪事,怎么会没有人呢?”
陶商挠挠头,脸上有些挂不住。
“我上次来的时候还是有不少人住在村子里的啊?这里这么隐蔽,难道还要往外逃,去避难吗?”
种平没有应声,他心底一沉,已经有了些不好的猜想。
“……我等入内看看。”
他说着,也没等陶商反应过来,径自走到一间石屋前,那屋前的半扇门斜搭在门框上,种平只是伸出手,轻轻一敲,木门就“訇”地一声陷下去,溅起一片尘灰沙土。
种平连连咳嗽,用袖子遮了脸,屏住呼吸,过了许久才半睁开眼,勉强能看清屋内情形:
堂前除了张简陋的桌子外,没有别的什么家具。
有个灰色短衫的人正趴在桌子上,头枕着臂弯,似乎在睡觉。
“原来有人。”
陶商皱着鼻子,用力挥散面前的土灰,粗声粗气地喊:“你是聋了吗?”
他主动跨进屋内,作势就要推那人。
“仲明!”
种平制止的话只来得及说出一半,就见他以为是埋着脑袋睡觉的人,直直摔在地上。
那尸体已经很僵硬了,同地面接触的瞬间,跟外面大门倒下产生的声音和灰尘,并没有什么区别。
种平这才看清,原来这尸体不是脑袋枕在胳膊下,而且直接被人砍了头,留下空洞的一截脖颈。
“这……”
陶商整个人僵在原地,还维持着平伸出手的姿态。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桌面被抓挠出的交错指甲印痕,结合那尸体的状态和脖子处的断面。
他几乎能想象出,这具尸体生前是怎么被强行按在桌子上,那行凶的人又是怎么将这桌子当做案板,像是砍一只鸡一样,用钝锈的刀去砍、去磨,去斩……
这个过程中,那个村民甚至是活着的,意识清醒的……
“我,我不知道……”
陶商从喉咙中挤出带着哭腔的一句辩解,声音抖得厉害。
种平一言不发,掀开布帘,往内室走。
他只迈进去半只脚,立马就跟被烫了似的退出来。
“……咱们去下一家。”
种平别过脸,不敢再往里多看一眼,他头一次痛恨起自己为何拥有这样好的视力,能让他在一瞬间看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又将画面如此不可磨灭地烙印在他脑海之中。
……他看到了一个失去头颅的婴儿和她那敞开心胸的无头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