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种平只能硬着头皮上。
“希律律!”眭固猛地憋住缰绳,马蹄堪堪停留在河边,溅起无数飞泥。
大雨滂沱,密胜帘幕,模糊天地万物。
眭固抹去面上雨水,强睁开眼,额角青筋隆起:“先前那贼小子何在?!速速出来受死!”
屯长偷偷缩到种平身后。
种平叹了口气,拍拍典韦的肩膀,示意对方跟在自己后面,帮自己传话。
“眭兔子!叫你爹我要饭来了?!”
典韦吸足气,暴喝一声,种平在旁边,好似耳中炸雷,脑袋嗡嗡作响,眼前一黑,差点摔下去。
幸而典韦眼疾手快,死死抓住种平胳膊,种平才勉强稳住身形。
不是,狮子吼是你们武将的必备技能吗?怎么一个个嗓门都这么大?
种平欲哭无泪,再来几次,他这耳朵也就不能要了。
“那孬人,带儿子送死?”眭固模模糊糊望见典韦身侧有个矮个子,放声嘲弄。
黑山军闻言,一阵骚动,都伸长脖子往前挤,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眭固有心激励士气,兼之欲报辱骂之仇,继续喊道:“怕杀这憨怂,带儿子收尸!一家人搁在一块儿,倒也干净!”
种平心平气和,眭固嗓门远不如典韦,口音又重,种平实际上一个字也没听懂。
“有本事就放马过来,胡咧咧谁不会?!”
典韦按着种平的吩咐,放声挑衅。
种平很有眼力见地提前捂住了耳朵。
“好小子!”眭固垂眼扫过自己身后的大军,实在想不通对面哪里来的自信,怒极反笑,“等着你爷爷我!”
“渡水!”
种平既欣喜于眭固如此轻易便被激下水,一面又忍不住忧虑,手下只有六百人,怎么调度都难以应对数万大军。
“典校尉,从此处绕去崖上,费几时?”
“要是我一个人,从后面爬上去,最多一刻钟。”
典韦意识到种平的意思,照理说,他应该接令去寻乐进。只是先前得了曹操的吩咐,有随身护卫种平之责,因此一时间竟拿不定主意。
“校尉无需担忧,平不过辅军,并非主力,倒也不会上前交战。”
种平神色宁静,气度从容,颇有成竹在胸之意。
“请告知乐进将军,待黑山军渡至河心,在崖上晃动树木,务必做出人多的模样。”
“若见黑山军中出现动乱,即可投之木石,射以乱箭。”
“某知晓。”典韦抱拳受令,“太史令保重。”
种平点点头,又召来屯长,低声吩咐几句,屯长看起来有些迷惑,但还是按着种平的吩咐下去布置。
“这大雨落得人心烦。”
雨水混着溅起的河水打在脸上,眭固胡乱抹抹眼睛,身下马匹艰难在河中跋涉。
经了一早上的暴雨,漯水水位上涨,原先不过没过人的腰腹,现在却已能够上胸腔。
黑山军们刚一下水,心中便生出些悔意,为了突袭东郡,这些人星夜兼程,身上不过薄薄一件单衣,不曾配备任何雨具。
紧贴在皮肤上的衣服本就泛着寒气,现在深入河水之中,更是仿佛站在冰窟,冷湿之气,直浸到骨髓里。
饶是眭固本人,不过再河水中行了数十步,也有些承受不住,只是此时若退,打击士气不说,自己面上也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