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李宗本难得清闲,利用今日朝中休沐的机会和宁皇后闲谈,但是他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宁皇后便停下先前的话题,柔声道:“陛下,要不要去后殿歇一会?”
李宗本歉然一笑,摇头道:“不必。”
宁皇后大抵知道天子的心事,于是微笑道:“陛下是在想山阳郡公今日返京的事情?”
李宗本虽是孤家寡人,终究还有几个可以信任的人,比如李适之、韩忠杰和苑玉吉,而眼前这位姿容端庄大气的贵妇人还在他们之上。
这对帝后相互扶持,尤其是在李宗本最压抑的十年里,是宁皇后用柔情和耐心抚慰他心中的躁郁。
李宗本自嘲一笑,坦然道:“朕忽然有些忐忑,怀疑让他入京是不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陛下何错之有?”
宁皇后略显不解,继而道:“山阳郡公为大齐立下赫赫功劳,回京领受封赏难道不应该么?再者,陛下说过如今景国内部混乱不堪,我朝若要确定下一步的方略,像山阳郡公这样知兵善战的武勋理当回京共同商讨。”
“话虽如此……”
李宗本欲言又止,他虽然信任宁皇后,有些事情却不便明言。
宁皇后见状隐约猜到一些,轻声问道:“陛下,您是想趁他回京的时候,调整他手中的军权?”
她的用词非常谨慎,调整而非削弱,至少听起来不会让人紧张。
李宗本稍稍迟疑,摇头道:“边疆安危系于他一身,朕怎会做出这种糊涂的决定?罢了,今日不谈这些,方才你不是说到平宁侯府那桩古怪的婚事?继续给朕讲讲。”
“是,陛下。”
宁皇后温顺地应下,然而低头那一瞬间,她眼中的担忧显露无疑。
……
对于京中很多消息灵通的人士来说,今天确实是一个不平凡的日子。
已经一年多没回过京城的定州大都督陆沉,在率领边军将士又赢得一场大胜之后,带着数千亲卫精骑抵达城郊。
荣国公萧望之率一众武勋亲往迎接。
连天子和吏部尚书都如此关注此事,京中的老少爷们又怎会错过这种热闹。
虽然谈不上万人空巷,但这已经成为城里最热闹的话题,各处茶馆酒肆、青楼戏苑,只要是有人聚集的地方,莫不是在谈论陆沉如何厉害、边军如何勇猛,顺带着损一损京营那帮大爷,引来哄堂大笑。
如此喧闹的气氛里,有一个人却将自己关在房中。
这是西城一座位于僻静地带的官宅,大门上的匾额写着桂宅二字,廊下悬着的灯笼似乎还残留着年节的喜庆气氛。
府中人丁不多,除了男主人一家外,便只有十余名家仆。
或许是因为男主人平时在太医院过于忙碌疲累,回到家中格外喜欢独处,十分反感旁人打扰,因此不管是他的妻妾子女还是仆人,从来不敢擅自闯进书房。
此刻书房内,男主人坐在大案前,口中念念有词,语调极其轻微。
他年过五旬,许是因为保养得体的缘故,外表看起来要年轻一些。
“或许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他看着案上的那张纸,将其塞回信封之中,又将信封放在一摞卷宗里面,从始至终双手都十分稳定,一丝晃动也无。
然而下一刻当他将手探进怀中的时候,那只无数次用金针之法帮先帝治病、从来没有出过差错的手猛地颤抖起来。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颤抖着倒出一颗药丸。
起身将瓷瓶放到有很多类似药瓶的架子上,他重新回到案前,无比艰难地将药丸塞进嘴里,接着摊开一本医书,做出伏案抄录的姿态。
片刻之后,中年男人的身体剧烈抽搐,脸色瞬间如白纸一般。
他用双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却又无济于事,他只能拼尽全力地喊起来,声音极其凄厉尖锐。
那颗药丸的效用无比猛烈,中年男人猛地朝旁边倒下,狠狠摔在地上。
当两名家仆听到动静冲进来时,中年男人已经气绝。
“不好了,老爷出事了!”
仓惶的喊声穿透层层屋宇,没过多久府内便响起一片哀切的哭声。
几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素来身体健康的老爷怎么就没了呢?
但无论他们是否相信,中年男人的死亡已经成为事实。
是日午时二刻,太医院正桂秋良突染恶疾,于府中书房暴亡。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三千边军铁骑护卫着陆沉,出现在京城北郊官道之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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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祝书友们节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