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压抑的气氛令公孙然噤若寒蝉。
在接到刘守光的命令时,他就知道这是一趟非常危险的苦差事,只是军令不敢违抗,硬着头皮走这一遭。
陆沉强行平复情绪,沉声道:“韩忠杰身为主帅,怎会中箭?”
公孙然垂首答道:“回公爷,根据韩大帅的亲兵讲述,当时我军陷入险境,韩大帅心里清楚必须要撤军,然而景军不会那么轻易地放我军离开。紧要关头,韩大帅为了稳定军心,决定亲自领兵断后,掩护大部撤退。在后撤的过程中,韩大帅一度陷入景军的包围,最后是范文定将军带兵回援,将韩大帅救了出来。局势非常混乱,敌军一度冲到帅旗周围,韩大帅便是在这个时候中了敌人的冷箭。”
听到这里,陆沉心中的怒气稍有缓解。
总算韩忠杰不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否则大齐这八万大军的损失可能会更大。
但是这并不能减轻韩忠杰的罪责,身为主帅不能及时判断战局,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正常而言,兀颜术不可能为了一个考城就不顾自己的性命,在战事中段景军明显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他依然坚持死战不退,这明显就是一个诱饵。
韩忠杰立功心切,无视可能存在的危险,以至大齐儿郎伤亡惨重,他必须要承担所有责任。
陆沉抬手捏了捏眉心,问道:“后续我军做了那些安排?”
公孙然答道:“刘大都督一边派兵接应败兵,一边令太康、新平、筹安、桂宁四地守军加强防备,还趁兀颜术放弃边防的机会,收复了东北方向的袁武城和鲁山城。”
陆沉稍稍思忖,直白地说道:“你回去之后告诉刘都督,景军这场大胜只是序曲,接下来他们必然会趁势反扑,这个时候不要想着攻城略地,最紧要是守住靖州。让他直接放弃筹安、桂宁、袁武和鲁山等地,只重兵把守太康和新平。这两城是战略要冲,景军若想南下雍丘,绝对绕不开这两个地方。”
“是,公爷。”
公孙然应下,此行不光是向陆沉通报战果,还肩负着一个极其艰巨的使命,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便见一人入内急促地说道:“启禀公爷,织经司羊检校求见。”
陆沉微微点头,片刻后羊静玄神情凝重地走了进来。
“参见公爷。”
即便心急如焚,羊静玄依旧没有太过慌乱。
陆沉摆手道:“这个时候就不要讲究虚礼了,你是不是收到了西线战场的情报?本督已经知晓详情。”
然而羊静玄只是看了一眼公孙然,摇头道:“公爷,卑职刚刚收到一封来自北面的急报。”
陆沉双眼微眯,沉声道:“讲。”
羊静玄道:“景国皇帝调动至少十万大军南下,目前已至河南路境内。”
河南路距离河洛地区已经很近,即便大军行动迟缓,最晚二十天之内也能到达河洛。
一旦景军援兵抵达河洛,他们就可以顺势继续南下,直扑现在的西线战场。
堂内肃然一静,众将纷纷看向陆沉。
果然如大都督所料,所谓景国内乱分明只是一个幌子,或者说根本没有到君臣反目不死不休的境地,否则光是应付庆聿氏掌握的两支大军,景帝就得全力以赴,哪里还有余裕调兵南下?
公孙然只觉脑海中“轰然”一声炸响,无法自制地冒出来两个字。
完了。
西路军遭逢大败,更关键的是这一战损失了太多主力精锐,造成的影响不只是北伐变成泡影,更会威胁到整个靖州的安危。
定州有陆沉亲自坐镇,而且定州各军实力依在,景军肯定不会来找陆沉的麻烦,他们只需要分兵守住几处关键要地防备定州军,然后将全部精力投入到攻伐靖州,便能一举毁掉厉天润苦心经营了十余年的靖州防线!
众将尽皆焦躁不安,但这个时候陆沉却出奇地冷静。
沉吟良久之后,他看向公孙然问道:“刘都督派你过来通传战果,是否还有别的话要你转达?”
公孙然面色苍白如雪,无比艰难地说道:“大都督恳请公爷派兵支援靖州。”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厉冰雪终于无法忍耐,寒声痛斥。
公孙然讷讷不敢言。
陆沉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回去告诉刘守光,本督不管他用什么法子,必须要守住新平和太康,时间在两个月以上。他若做不到,就让人提着他的首级去京城向天子请罪。另外,让他问一问天子,该如何破解今时之危局。”
公孙然哪里还敢多嘴,只是一味地点头应下。
陆沉环视众将,最后一字字道:“诸位,守疆卫国是我辈军人的使命,不论局势多么危险,敌人如何强大,你我都不能心生怯意。唯有迎难而上,方为英雄本色。”
众将全部站起身来,齐声道:“末将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