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静玄便起身行礼道:“下官告退。”
陆沉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道:“好,改日再谈。”
都督府中门大开,陆沉带着一群属官亲至府外迎接,没多久便见一辆很普通的马车缓缓行来,周遭随从和护卫加起来才有十余人。
马车在阶前停下,一位身穿从一品刺史官服的中年文官现出身形。
“许方伯。”
陆沉当先拱手一礼,面带和煦的笑容。
官场之上规矩繁多,谁先见礼都有讲究。
虽说从品级上来论,一州刺史和大都督位份平等,不存在高低之别,但是陆沉还有郡公之爵,这是实打实的超品爵位,甚至比宰相的品级还要高。
当然在实际生活中,没有武勋会狂妄到等着当朝宰相行礼,问题在于一州刺史的分量显然无法和宰执相比。
正常情况下,陆沉只需要站在阶上,等待许佐向他行礼便可,毕竟他大开中门主动出迎已经给了这位新任刺史极大的体面。
许佐虽然刚直骨鲠,对官场礼节并不陌生,故而在看见陆沉的举动后,他明显愣了一下,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几步躬身一礼道:“下官拜见郡公。”
陆沉顺势把着他的手臂,微笑道:“方伯乃国之柱石,千万不要多礼,请。”
许佐原本准备好的说辞没有出口的余地,被陆沉揽臂带着径直进入府内。
周遭那些属官和文士们神情各异。
都督府长史黄显峰面带微笑,主簿刘元目光平静,从事中郎陈循若有所思。
跟随许佐前来的金石大家黄公甫则望着陆沉的背影,隐隐有些担心。
从这個很平常的细节便能看出来,这位年轻的郡公习惯占据主动,性情非常强势,倒也符合他这些年平步青云的历程。
问题在于许佐今日前来拜访可不是单纯地闲谈交际,黄公甫不禁为他悄悄捏了一把汗。
一群人直入正堂,仆役奉上香茗,彼此间又是一阵寒暄。
陆沉和许佐分坐上首,黄显峰、黄公甫、刘元和陈循等人则在下首相陪。
请茶之后,陆沉不急不缓地说道:“方伯这一路跋山涉水,想必颇为劳乏困顿。本督原本打算过几日再登门探望,不成想方伯先来了,失礼之处还请勿怪。”
虽说他的态度很客气,但堂中这些人怎会听不出言外之意?
按照大齐朝廷定下的规制,一州军政大权分开,两边不说老死不相往来,至少不能走得太近。
刺史和大都督都有直接密折呈递御前的权利,二者本就有相互监督的职责。
许佐当然明白这些关节,从容地说道:“多谢郡公体恤,下官的身子骨还算硬朗,再加上此行走得不紧不慢,倒也不算辛苦。此番途径江南江北,从忻州到淮州再到定州,下官发现江北各地之繁华安宁丝毫不弱于江南,故而走走停停耽误了一些时间。说起来,江北能有今日之风貌,郡公居功甚伟,下官又怎能不来拜望?”
其实陆沉对官场上花花轿子众人抬的场面一点都不陌生,然而这番话出自素来不假辞色的许佐之口,便让他稍稍觉得古怪。
心念电转之间,陆沉神色如常,洒脱地笑道:“方伯这话说偏了。”
许佐坚持道:“郡公太过自谦。”
陆沉摇摇头,坦诚道:“方伯,我只是一介武夫,对于经世济民毫无所得,怎能将他人的功劳据为己有?若说保境安民之功,前有两位国公,我只是尽到了自己的本分。至于境内百姓安居乐业,这显然是陈大人、姚大人和各级官府的功劳。”
许佐打量着这个年轻权贵,感慨道:“郡公果非常人。下官这一路所见所闻,印象极为深刻,此番奉陛下旨意接任定州刺史,更感责任重大,丝毫不敢懈怠,唯恐有负陛下的信重,更辜负了陈大人等人的辛勤操劳。今日实有一事相商,还望郡公不吝赐教。”
“哦?”
陆沉不慌不忙地说道:“请方伯明言。”
许佐斟酌道:“下官与陈大人交接之时,发现有一桩政务的安排或许不太妥当,因为关系到郡公本人,所以今日冒昧登门。”
陆沉问道:“何事?”
许佐凝望着他的双眼,平静地说道:“七星帮数万帮众的安置事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