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兀颜术的名气不及庆聿恭响亮,但蒲察作为忠义军骑兵的副帅、景帝颇为信重的臣子,对大景军中的情况颇为了解,自然知道兀颜术绝非泛泛之辈。
两年前的平赵之战,起初由北院元帅撒改指挥大军,一连碰了好几个钉子,景帝便让庆聿恭取代撒改,同时命兀颜术独领一军进攻侧翼。
两路大军齐头并进你争我赶,势如破竹一般席卷赵地。
灭赵之功,庆聿恭当仁不让居于首位,其次便是素来沉稳的兀颜术。
“大人是说,我军应该调整策略?”
蒲察小心翼翼地问着。
兀颜术颔首道:“虽说只过去了三四十年,军中很多人似乎已经忘记景廉族因何崛起。遥想当年,我们景廉人甲胄不过百副,战兵仅有数千,却能在北方草原横扫八方,并且抗住齐朝边军的压力,一步步发展起来,靠的是什么?”
蒲察双眼一亮,略显激动地说道:“狩猎之术!”
兀颜术欣慰地说道:“没错,就是用狩猎的法子疲敝敌人,从中寻找胜利的机会。战争从来不是一成不变,因时制宜方为正道。当初我们只用十二天攻陷此城,南齐兵败如山倒,将士们自然可以骄傲和自豪。如今时移世易,齐军的实力一天比一天强,如果我军继续一成不变,哪怕再来几次正面决战,取胜的希望依然不大。”
蒲察只觉迷雾拨开,满心振奋。
所谓狩猎之术,是指景廉人在最初恶劣的生存条件下,依靠狩猎领悟出的两种基础战法,后来又进一步演化成战术思想,成为景廉族从北方众多游牧部族之间崛起的根基。
大抵而言,这种战术非常适合敌强我弱的局面,以袭扰、引诱、伏击和大范围的迂回机动为主,重点在于以极小的代价重创敌人,便如一群耐心的猎人,想方设法使猎物疲劳,最终一击而杀之。
在二十五年以前,景廉人便是依靠这种战术思想,让大齐边军苦不堪言,根本抓不到景军的尾巴,又不敢以少股兵力追击,最终只能困守坚城,眼睁睁看着景军劫掠各地。
只不过随着景军兵临当年的河洛,险些直接灭掉大齐,战力和士气达到顶峰,他们的心态发生了变化,渐渐习惯通过正面决战的省力手段击溃敌人。
蒲察毕竟是将门子弟家学渊源,此刻已经完全领悟兀颜术的意图,情不自禁地赞道:“大人果然见识独到,末将佩服之至。”
兀颜术神色从容,微笑道:“你要对要学会变通,莫要再像以前那样,见到齐军就走不动道,以为对方是一群孱弱的羔羊。”
“是,大人。”
蒲察垂首应下,又问道:“所以接下来我军还是要对南齐定州下手?”
兀颜术再度起身走到沙盘边,缓缓道:“我研究过陆沉的生平履历,此人胆大心细,常有惊人之举。此番他履任定州,肯定不会悄无声息,必然会有一些出人意料的安排。”
蒲察起身走来,皱眉道:“难道南齐皇帝会支持他仓促北伐?”
“依照常理而论,南齐皇帝肯定不会这样做,毕竟他们国库里的银子支撑不起连续不断的战事,相反我朝若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唯有主动挑起战端逼迫他们难以为继。”
兀颜术望着沙盘,泰然自若地说道:“一如你刚才所言,我军多半会捡软柿子捏,也就是将矛头指向靖州。陆沉不是那种坐以待毙的性情,他只需要稍微表露出西进的意图,我军主力就必须严阵以待,如此他足以解除靖州可能面临的危险,这同样是我军可以利用的机会。”
蒲察心中了然,他看着沙盘上那两处地名标识,分别是藤县和清流关,沉吟道:“既然如此,我军可以给对方设一个套。”
“此战务必控制规模和烈度,只需要稍稍打痛南齐,顺带提振我军士气便可,也为将来的全线之战埋下伏笔。”
兀颜术显然已经思考得很深远,而且他这段时间和景帝沟通了很多次。
蒲察心中敬畏,恭敬地问道:“大人,我军真正的目标是?”
兀颜术微微一笑,悠然道:“南齐不缺勇猛步卒,就算杀一批也能很快补充,故而意义不大,既然要动手就得打在他们的七寸上。”
蒲察下意识地说道:“南齐骑兵?”
“确切来说,是原本归属于南齐靖州都督府的飞羽军。”
兀颜术面上泛起一抹浅淡的杀气,一字字道:“就让狩猎这支鼎鼎有名的南齐骑兵,成为吹响我朝反攻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