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后这个时候顾不得心疼幼子,断然道:“皇帝,哀家知道李宗简过往劣迹斑斑,但是哀家决不相信他会谋划刺驾。先帝血脉仅有你们二人,这里面一定是有人暗中捣鬼,引诱天家宗室自相残杀,借此动摇大齐的国本根基。”
李宗本不慌不忙地说道:“此案是由山阳郡公陆沉负责查办,他已经从三名刺客的口中拿到供认,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李宗简。”
许太后冷眼扫向那个年轻臣子,随即对李宗本说道:“如此大案,皇帝居然只让他一人查办?”
“刑部亦参与其中。”
李宗本此刻已经冷静下来,然后多加了一句:“母后,当日若非陆卿及时救驾,刺客说不定已经得手,故而臣信得过他,再者他有这个能力,仅仅七天查出端倪便是明证。”
许太后虽然居于深宫,但也知道皇陵刺驾案的详细,暂且不提她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心情,此刻难免满心狐疑。
她之所以对李宗简的无辜深信不疑,是因为前不久李宗简让许如清通过后族往慈宁殿送了一条消息。
许太后记得很清楚,李宗简让她暂时莫要和李宗本发生冲突,更不要太过关注他在秋山巷的处境。
假如他真有弑君的念头,怎么可能会刻意瞒着自己的生母?
这分明是一次不太高明的栽赃嫁祸!
许太后忍着怒意,沉声道:“所谓证据,很多时候只是一些人别有用心的构陷。哀家方才说过,后宫不得干政是大齐祖制,哀家绝对不会有违皇家祖训。然则此事分明是有人处心积虑,意图离间天家宗室之情。皇帝,山陵葬礼犹在眼前,难道你真的要遂那些人的心愿,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
原本已经渐渐缓和的气氛骤然间再度紧张起来。
尤其是许太后将先帝搬出来,已经明摆着要强行插手此事。
其实这也是她的无奈之举,毕竟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懂得查案?
就算她真的精于此道,外朝臣子又不是后族子弟,怎会听从她的驱使?
姑且不论那些证据的真伪,假如皇帝要将罪名扣在李宗简头上,外朝那些臣子有的是法子将此案做成铁案。
若要保住李宗简的小命,她只能豁出去摆起太后的架子,以孝道之名迫使李宗本让步。
想到这儿,许太后冷冷看向肃立一旁的陆沉,眼中的怨毒之色丝毫不做遮掩。
陆沉却如石佛一般,似乎根本感应不到这位太后娘娘的剜视。
李宗本忽地轻叹一声,问道:“不知母后需要臣如何做?”
许太后不假思索地说道:“哀家不知,全凭皇帝拿定主意。只不过在哀家看来,刺驾大案定是有人在暗处搅动风云,皇帝只让山阳郡公一人查办似有不妥。虽说他既忠心又有能力,但是一人之力难免不逮,再者也可能会偏听偏信。”
李宗本肃然道:“母后,臣方才已经说过,此案虽是陆卿负责,但并非由他一人经手,刑部各官员皆有参与。母后若不信,臣现在便可召刑部尚书高焕入宫,当面问清此事。”
许太后压制住心中的烦闷,缓缓道:“说到底,你还是不信哀家的判断?”
“臣不敢。”
李宗本微微垂首,继而抬起头来,平视着许太后的双眼,正色道:“臣知道母后心中不忍,但是人活于世便要为自己的决定负责。李宗简既然敢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就必须付出代价,因为朝廷法度不容践踏。若不然,臣不知道该如何对大齐臣民交待。”
其实当许太后出现在修仁殿,很多事情便没有了转圜的余地。
如果许太后能够暂时忍耐,私下里找李宗本商议,或许李宗简还有活命的机会,毕竟李宗本先前没想过一定要取他的性命。
然而许太后径直闯入修仁殿,当着诸多重臣的面要李宗本低头,他如何能轻易松口?
李宗简眼下是死是活,说实话不是最重要的问题,但如果连刺驾弑君都拿不下他,将来许太后岂不是会变本加厉?
当初许太后强逼着他允许李宗简参加山陵葬礼,李宗本心里就已经有了一根刺,今日种种则是让这根刺愈发深入血肉。
有些事如果让步,往后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李宗本深谙此理,所以他不可能在这个场合低头。
许太后面上泛起几分决然,双手紧紧攥着,指甲刺得手心生疼,她却没有半点反应。
望着面前这位一步不退的年轻天子,她轻吸一口气,寒声道:“既然如此,皇帝不如让哀家与他一并——”
“启禀太后,老臣有话说!”
一道苍老的声音遽然响起,硬生生打断许太后尚未出口的决绝之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