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母后。”
李宗本迎上前来,一丝不苟地行礼。
“拜见太后娘娘。”
重臣们在两旁躬身行礼。
许太后抬眼扫过跪在地上的幼子李宗简,漠然道:“免礼平身。”
李宗本直起身来,望着妇人脸上无法遮掩的怨怒之色,平静地说道:“母后若有事相询,可召臣去慈宁殿,何必亲自奔波?”
许太后神情微变,语调愈发阴沉:“哀家怎敢劳动皇帝?”
这对大齐最尊贵的母子从一开始就显得剑拔弩张。
右相薛南亭等人不由得皱起眉头。
他们倒是可以理解天子这个态度的由来。
今天这场小范围的朝议原本和刺驾大案无关,这只是一场十分寻常、隔三差五就会举行的商讨。
对于一个疆域广袤的王朝而言,每天都会发生数不清的政务,这里面需要中枢处理的也不少,天子不可能每件事都拿到大朝会上商议,那样做的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实际上朝廷绝大多数政事都是宰相和各部衙主官进行筛选,针对其中较为重要的拟定建议,再交由天子进行审阅。
天子一般会根据议题的内容召集少数重臣入宫备咨,譬如今日主要是针对经界法和京察这两件大事。
刺驾大案才过去七天,包括李宗本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么快就会有结果。
陆沉入宫的时间比较巧,刚好两位宰相都在,李宗本不可能瞒着他们,所以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问题在于陆沉入宫禀报是突发事件,后续薛南亭建议传召李宗简更没人可以提前预料,身在后宫的许太后如何能得知此事?
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许太后其实一直盯着前朝,至少从未放松对秋山巷的关注。
截至眼下,她有这个能力,因为在过去十多年里,因为李端对她的信任,她一直全权管理着后宫,心腹亲信着实不少。
虽然李宗本在登基之后,立刻用苑玉吉换掉吕师周,但在短时间内苑玉吉还无法全盘掌握内侍省。
简而言之,从李宗简离开秋山巷到进入修仁殿,这個过程中已经有人去慈宁殿报信,所以许太后才来得这么及时。
这就是李宗本见到许太后,从一开始就隐隐话语带刺的原因。
相较于他的旁敲侧击,许太后的怒意更加直接。
李宗简突然被苑玉吉从秋山巷带来宫里,她几乎不需要思考就能确认此乃凶兆,因而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
在她看来李宗简如今是苟延残喘,勉强保住一条性命,而你李宗本已是九五之尊,先帝葬礼才刚刚结束,难道你就急切到这种程度,非要寻个由头置他于死地?
一念及此,她的目光愈发冷厉。
李宗本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道:“母后此言让臣不胜惶恐。若是臣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母后直言训斥。”
许太后强忍讥讽之念,毕竟她最疼爱的幼子还跪在那里,见李宗本似乎有低头的意向,便缓缓道:“哀家身为后宫妇人,自然不敢干涉外朝政事,只是听闻皇帝将李宗简召入宫中,想起已经一载有余未曾与他相见。若是皇帝不许他入后宫,恐怕往后再难有相见之日,故而一时情急来到此处。”
她倒没有一味隐瞒,显得颇为坦荡,归根结底太后之位过于尊贵,而且她还是先帝的正宫皇后,李宗本再不满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顶多就是往后加快速度将皇宫完全握在手心里。
这时李宗简仿佛回过神来,伏首于地颤声道:“儿臣给母后请安!”
许太后心中一抖,没有往那边看一眼,只望着李宗本说道:“皇帝,哀家想带李宗简回慈宁殿略叙片刻,这样也不影响你与朝堂诸公商讨国事,不能皇帝能否允准?”
这个姿态已经比较低,算是给了李宗本一个台阶。
但是年轻的天子目光微冷,垂首道:“母后不知,臣之所以会召他入宫,是因为他涉嫌谋划皇陵前的刺驾大案。”
许太后神情遽然一变,不敢置信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幼子。
李宗简焦急地说道:“母后,儿臣——”
李宗本毫不犹豫地打断他的话头:“现在你是带罪之身,朕没允许你开口说话。”
迎着这位二哥凌厉的目光,李宗简登时语塞,只觉浑身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