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前线负责指挥的纥石烈,还是坐镇后方大阵之中的庆聿恭,对此都能看得分明,但他们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进攻的鼓声持续回响,景军的伤亡逐渐在扩大,鲜血不断泼洒在斑驳的城墙上,战场之上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庆聿恭面无表情地看着,意味深长地说道:“这世上终究不缺少天赋之才。如果不是站在对立面,其实我很想见一见那个陆沉,看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人物,脑子里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
庆聿怀瑾当然知道父亲的感慨因何而来,不知为何,她忽然脑子一热,直白地说道:“父王,将来覆灭南齐的时候,可不可以招揽陆沉为大景所用?”
其实这句话不算出格,景朝对于齐人的接纳意愿不低,如今朝堂上就有不少齐人出身的高官,譬如尚书令赵思文和主奏司提领田珏,那都是景帝颇为信任的重臣。
以陆沉这几年表现出来的能力,如果他肯诚心归顺,景帝想必会给他一个发挥才能的舞台,故此周遭的将领们听到这句话并无诧异之色。
庆聿恭转头望着自己最疼爱的长女,目光温和淡然,微笑道:“自然可以。”
这一瞬间庆聿怀瑾有些尴尬,因为父亲的眼神里多了一些奇怪的意味。
庆聿恭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回首前方高耸的城墙,下令道:“告诉纥石烈,破城之后第一波攻势不要太猛,小心齐军另有埋伏,要用添油之法。”
传令官领命而去,很快就将军令传达到纥石烈耳中。
纥石烈拱手应下,随即目光望向东边那一段城墙下方的几十辆轀轒车,再度发起进攻的号令。
东边城墙之上,清徐军掌团都尉穆南江神情凝重。
景军今天的状态着实不同一般。
无论是持续时间之长,还是进攻强度之凶猛,都要远远超过上午。
他已经不记得打退了敌人多少次攻势,从一开始可以从容地调兵遣将,到现在他必须要亲自领兵填补防线,景军就像源源不绝的蚂蚁,承受着极大的损失持续不断冲击城防。
又杀退一波敌人之后,大口喘着气的穆南江擦了一把脸上的血污,抬头望天,这才惊觉竟然已经夕阳西下,而景军依然没有罢兵的迹象,难道他们打算一直战到深夜?
便在这时,一名亲兵躲在墙垛后面,高声道:“都尉,不太对劲!”
“何事?”
穆南江走上前去。
亲兵指着下方说道:“敌人退兵了!”
“退兵?”
穆南江顺势向下望去,只见下方那些景军战车确实在后退,包括之前一直依附在城墙外面的各种云梯。
他不禁微微一怔,刚刚才经历一场极其惨烈的厮杀打退敌人,他的神情有些恍惚。
难道真的退兵了?
穆南江朝远处望去,城墙其他区域的景军依然在进攻,守军将士并未松懈下来,唯独他这一段的景军朝外退去。
这一幕显得太过诡异,对于训练有素的景军来说,退兵必然是全军撤退,不可能只有这一部私自撤退。
猛然之间,穆南江一个趔趄,周遭的同袍也同时出现站立不稳的情况。
“轰!”
“轰!”
“轰!”
这是一种奇特的响声。
如闷雷,却非从天上来。
在脚底,接连不断。
下一刻,穆南江和将士们只觉天旋地转。
身体开始下坠。
而在其他地方的守军将士和城下内部的民夫眼中,看到的是一幅极其恐怖的画面。
大地震颤,起伏,抖动。
雄伟坚固的雍丘外城,北城东边靠近拐角一带,二十余丈长、将近六丈高的城墙朝下方陷落。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灰尘飞烟瞬间遮蔽一切,随即直上云霄。
城墙垮塌,空门大开。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