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靖州,蒙山城。
“报大都督,定州都督府来信!”
一名校尉快步走入节堂,洪亮的声音打断了堂内的军议。
厉良玉从校尉手中接过火漆完好的密信,拆开之后交到厉天润手中。
帅位之上,面色微白的厉天润简略看了一遍,又将信递给厉良玉,淡淡道:“念吧。”
“是,大都督。”
厉良玉垂首应下,然后在满堂武将的关注中,不疾不徐地念道:“怀安郡公尊鉴——”
他才刚刚开头就被厉天润打断:“说正题。”
厉良玉便略过李景达的寒暄和客套,简明扼要地说道:“自九月中旬开始,伪燕游骑斥候屡屡出现在定州边境各地,尤以定风道、清流关和雷泽平原三处要道最为频繁。目前看来,景国大军逐渐南下,或将在近期举兵犯境。定州都督府将会遵循陛下的旨意,坚守各处关隘城池,不给敌军任何可乘之机。唯一担忧处,景军主力若南下进攻,定州兵力或有不足,盼靖州军同袍在关键时刻驰援相助。”
他微微一顿,目光落在密信的最后一段,又道:“此事也已告知淮州荣国公。”
厉天润环视堂下众将,问道:“尔等有何看法?”
众人都熟知自家大都督的性情,因此没人故作姿态,尽皆畅所欲言,气氛颇为热烈。
大体而言,这些武将认为李景达的密信没有什么问题,景军基本会以定州作为突破口,毕竟那里才回归大齐治下不到一年,而且兵力在三座都督府中最少。
更有一点,和萧望之、厉天润相比,李景达肯定不被景廉贵族重视。
但是接下来就会有一个问题,假如认同李景达的判断,那么靖州援兵就得早做准备。
两地相距较远,如果等到景军攻破定州边境防线,靖州军再北上支援压根就来不及。
至于派谁领兵援护定州,众将显然都不愿错过这个机会,因为靖州这边防线稳固,短时间内不一定会有战事。
一片纷纷扰扰之中,厉天润忽地咳嗽了几声,节堂内瞬间安静下来。
厉天润注意到旁边厉冰雪担心的神情,摆摆手示意无妨,然后对厉良玉说道:“代本督回复李都督,来信已经知悉,望他谨遵陛下谕旨,坚守各处关隘绝不出战。江北三州理当守望相助,必要之时本督会派兵北上。”
厉良玉垂首道:“遵命。”
厉天润又道:“取沙盘来。”
稍后,一张简易沙盘放在节堂中央,厉天润缓缓起身,来到沙盘旁边看了片刻,平静地说道:“自从年初那场战事之后,伪燕沫阳路的军队在牛存节的指挥下拼命修筑关隘寨堡。你们应该能看到,东起新昌城西至严武城,在这条长达七百余里的边境线上,伪燕军队的据点数不胜数,你们可知这意味着什么?”
阳翟军都指挥使霍真沉吟道:“敌军防线坚固,由点到面,我军想要突破很有难度。”
广济军都指挥使范文定摇摇头道:“不止于此。敌军防线如此扎实,他们就不需要一味地死守,倘若景军精锐铁骑从某处向南突袭,即便无法撼动我军,因为他们身后的防守十分坚固,大不了可以从容后退。”
厉天润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颔首。
范文定得到鼓励,思路愈发打开,又道:“伪燕军队的防线让我想起咱们用来对付骑兵的枪盾阵,边境线这些关隘寨堡就是坚硬厚实的盾阵,景军骑兵就是躲在盾阵后面的长枪,只要有机会便会前出制造杀伤。”
他这番话得到众将的一致赞同,就连平时最鲁莽的安平军都指挥使徐桂都点头说道:“老范言之有理,景军骑兵最擅长寻找机会,尤其是咱们的防线往北前推,刚好处在江北平原上,最适合骑兵迂回奔袭。”
只不过他们心里此刻有个疑问,从大都督的话锋来看,难道他认定景军这次南下会将靖州当做主攻方向?
厉天润没有过多解释,只望着沙盘说道:“霍真,你回去之后带领阳翟军往东北方向移动,驻扎在莒县城内,与旬阳城内的淮州旬阳军互为犄角之势,防止敌军从东线薄弱处突破。”
霍真凛然道:“末将领命!”
厉天润又道:“张展。”
“末将在!”
“你领河阳军前出庆和县,在广济军南边十五里处扎营。”
“遵令!”
“皇甫遇。”
“末将在!”
“你引盈泽军往西北而行,和安平军换防,由你部驻防西冷关。本督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哪怕战死在关隘上,也不能让敌军从西线突破。”
皇甫遇慨然道:“末将愿在大都督面前立下军令状,西冷关绝对不会放敌军一兵一卒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