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走在恢弘巍峨的皇宫里,厉冰雪对周遭的景致毫无兴趣,看了一眼陆沉的面色,低声道:“这次交差之后,希望陛下能准你休息一段时间。”
陆沉微笑道:“希望如此,说起来你与师姐何时变得这么亲近?我竟然毫无察觉。”
厉冰雪不由得想起北伐战事中,她率领飞羽营驰援定风道,与林溪一起并肩作战,阻拦庆聿忠望麾下的景军主力骑兵。
那是她们第一次没有外人干扰地相处,脱离陆沉的影响观察对方。
记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厉冰雪微微昂起下巴,轻哼一声道:“这是我和林姐姐的秘密,当然不能告诉你。”
“行,不说便不说。”
陆沉倒也洒脱。
厉冰雪话锋一转道:“今日陛下为何要召见我?按说你是清查乱党的负责人,陛下见你一人便可。”
陆沉看了一眼前方带路的太监,轻声道:“或许是陛下想当面嘉赏你和飞羽营。”
厉冰雪蹙眉道:“那为何不召见林姐姐?毕竟七星军这次比飞羽营更辛苦。”
陆沉心里泛起一抹古怪的情绪,虽然林溪对此不会介怀,可是依照天子的心思之缜密,而且他知道陆沉和林溪有婚约,按理来说不会故意做出偏颇的决策。
一念及此,他提醒道:“无论待会发生何事,你莫要激动。”
“嗯,我明白。”
厉冰雪点了点头。
二人来到文德殿东暖阁,才知道天子今日不止召见他们,而且他们是最迟赶来的人。
走进殿内,陆沉望着眼前的景象,略微有些意外。
天子照例坐在御案之后,殿内有数位重臣,分别是李道彦、薛南亭、秦正、刘守光、张旭、和翰林学士钟乘。
与以往不同之处,所有臣子都是坐着而非站着,虽然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圆凳,却也是极其罕见的场景。
御前有座历来是君王对股肱之臣的嘉赏,陆沉以前只见过李道彦有这个待遇。
张旭身边还有两张圆凳,显然是留给陆沉和厉冰雪的座位。
陆沉心无旁骛,径直上前行礼道:“启禀陛下,乱党名单已经汇总在此,请陛下过目。”
他双手举起一本厚厚的卷宗,大太监吕师周连忙接了过去,然后毕恭毕敬地放在御案上。
李端看了一眼面前的卷宗,旋即温和地说道:“坐。”
“谢陛下恩典。”
陆沉和厉冰雪齐声应下。
李端这才翻开卷宗,脸上并无明显的怒色,一边翻看一边说道:“王晏、郭从义、宁元福、乐钦义、胡海这五人凌迟处死,家中男子一律处以斩刑,女子发卖教坊司,并处罚没家资。”
“陈学高、左玉山、乐明鸿等三十七人,斩首、抄家、亲眷流放太平州、永世不得录用。”
“秦之珩、郑连兴、严焕明等五百九十四人,处以绞刑,亲族三代以内不准为官。”
“另外,着有司彻查德安郭氏、永新王氏、长乐宁氏、兴山乐氏这四家门阀。不止要查他们是否和京中叛乱有关,但凡是作奸犯科、欺良霸善、侵吞田产等等不法之举,皆要严厉查处。”
“就这样吧。”
李端合上卷宗,平静的语调传进众人耳中。
今天他没有征询这些重臣的意见,堂下亦无人提出反对。
陆沉心中一动,虽然天子没有明言,但是可以预见那四家门阀不死也会扒层皮,极有可能从此衰落。
江南九大家,一次便倒下四个。
众人需要时间消化天子这些处置的深意和影响,但是李端显然不会给他们在这个场合思考的时间,继续说道:“李相和薛相针对朝中各部缺额拟定的名单,朕已经看过了,基本没有问题,只不过还缺了两位尚书。”
李道彦花眉微扬,恭敬地说道:“事涉部堂重任,理应陛下圣裁。”
李端这次却诚恳地说道:“李相不必过谦,朕需要你的建议。”
李道彦沉吟片刻,缓缓道:“禀陛下,吏部尚书一职举足轻重,关系到朝局能否稳定,故此轻忽不得。老臣思量再三,举荐钟学士升任吏部尚书。”
听闻此言,陆沉不禁看向坐在对面的翰林学士钟乘。
其人年过四旬,白面短须,目光温和,满身儒雅书卷气。
翰林学士素有储相之称,正常程序下理应先转礼部尚书,再转吏部尚书,而后可入中书。
李道彦这个举荐合情合理,虽然稍稍快了一步,但考虑到眼下朝堂的境况,倒也不算唐突。
李端却没有去看钟乘,定定地看了老人几瞬,随即又望向薛南亭问道:“薛相意下如何?”
薛南亭沉稳地答道:“臣赞同李相的举荐。”
李端点了点头,这才对钟乘说道:“钟爱卿,朕将吏部交到伱手上,希望你能用心国事,勤恳自勉。”
钟乘当即起身行礼道:“臣领旨,陛下谆谆叮嘱,臣必当铭记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