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德坊,建王府。
淼云阁内,三皇子临窗而坐,欣赏着窗外的碧绿景色。
外间角落置有冰炉,冰块散发出的丝丝凉意缓缓进入阁内,将炎炎夏日的燥热尽数驱散。
三皇子神色淡然,颇有一种坐看云卷云舒的从容悠闲,至于他内心是否真有这般平静,外人自然不得而知。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紧接着许如清快步走进阁内,来到三皇子身前站定,神情凝重地说道:“禀殿下,失手了。”
三皇子双眼微眯,未见丝毫慌乱,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感慨道:“想让一个人死怎么就如此困难呢?”
许如清低声道:“贺柏年等五人已经被灭口,小人提前清除了其中三人和王府的关联,外人应该怀疑不到殿下身上。至于咱们自家的死士,有四人被陆沉抓了活口,蒙玄和其他人皆已阵亡。那四人很清楚殿下的规矩,再加上他们的家人一直处于王府的照料之下,想必不会出卖殿下。阴千绝已经隐藏起来,他说陆沉身边的中年男人乃是位列武榜上册
三皇子静静地听着,良久方道:“此番刺杀未果,陆沉身边的护卫肯定如铜墙铁壁,再派人过去只是送死而已。”
许如清颔首应下,他本来有些担心三皇子会气急攻心孤注一掷,如今看来这次失败并未让他失去理智。
三皇子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饮了一口,然后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眼中仿若有万千情绪变幻不定。
片刻过后,他缓缓说道:“若能杀了陆沉自然极好,若不能得手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毕竟陆沉如果真死了,谁也不敢保证父皇会做出怎样的举动,如今应该还在一个可控的范围内,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许如清垂首道:“请殿下示下。”
三皇子便问道:“陆沉现在何处?”
许如清答道:“刚刚收到消息,陆沉带着一千骑兵往南而去,应该是去往枢密院。”
“枢密院?一千骑兵?”
三皇子眉头微皱,旋即又舒展开来,露出一抹浅淡的笑意,继而道:“看来这位陆侯爷不知道是谁想要杀死他,于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想法,反正他在城里的敌人太多,说不定就能瞎猫撞上死耗子。不过怎么说呢,他其实也算是一个聪明人,知道父皇早晚要对军中高层动手,于是借着这个机会先拿枢密院开刀。”
许如清略有些担忧地说道:“此事会不会闹得不可收拾?”
“别忘了,枢密院离皇宫才多远?”
三皇子冷笑一声,心如明镜地说道:“陆沉带兵从庆丰街前往枢密院,这段时间宫中怎么可能不知详情,难道织经司都是死人不成?父皇如果没有派人拦阻,那就是他希望陆沉利用这個机会让郭从义颜面扫地,这大概就是父皇和陆沉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许如清终于恍然,看向三皇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敬佩。
三皇子又道:“倒也不必担心郭从义这种老狐狸,想来他不缺少唾面自干的能力,眼下对于我们而言,大抵是这十几年来最重要的关键时刻,所以你现在立刻着手去办两件事。”
许如清肃然道:“请殿下吩咐。”
三皇子目光如炬,沉声道:“
许如清垂首道:“是。”
三皇子又道:“
他唇边勾起一抹冷冽又嘲讽的弧度。
许如清心中一震,此刻他又怎会不明白,三皇子这次本就做好了两手准备。
若能得手杀死陆沉自然极好,若是不能如愿,下一个目标便是身为天家嫡长子的大皇子,他才是三皇子争储之路最大的敌人!
……
枢密院大门前。
郭从义自从为官以来,从未经历过如此憋屈且难堪的场面。
哪怕是前段时间天子借着侯玉案的机会,剥夺了枢密院对南衙各军的直接管辖权,郭从义也只是暗暗腹诽几句,因为他深知朝争不在于一时一地之得失,只要自己还能稳稳坐在枢密使的位置上,将来总有机会再度插手。
然而今天那几十颗扔在台阶上的首级,却让他这位枢密使几近于颜面尽失。
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枢密院的属官们和护在前方的数百甲士,虽然畏惧陆沉身边无比凶悍的一千骑兵,此刻见对方如此蛮横,亦是生出一股决然的勇气。
空气之中陡然弥漫着紧张肃杀、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爆发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