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建武十四年,元月初一。
新年如约而至,世人大多沉浸在节日的喜庆氛围之中,淮州百姓亦不例外,他们自然不知道就在一天之前,也就是建武十三年的最后一天,淮州军的将士们取得一场足以震惊大江南北的胜利。
纵然有一些身居高位的人士知道会发生一场大战,但在这个消息传递相当缓慢的时代肯定无法
萧望之派出的信使策马往南狂奔,意味着捷报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传进所有人耳中,这场风暴会在不算遥远的将来显露威力。
清晨,陆沉缓缓睁开双眼,随即便感觉到浑身无比酸痛。
若论厮杀的时间,锐士营并没有淮州四军那么久。
只不过淮州各军可以轮转作战,陆沉必须带着锐士营全力施为,而且击溃景军两千骑和最后瞅准机会破阵都是实打实的硬仗,纵然陆沉有上玄经的加持,战至最后仍然出现力竭的状况。
与身体上的疲惫相比,陆沉这段时间承受的心理压力更重。
别看他在王初珑面前表现得成竹在胸,实则心怀忐忑如履薄冰。
雷泽之战作为北伐战役
倘若淮州军此战失利,后续肯定无力再战,因为镇北等四支军队是淮州军的核心战力,他们失利意味着萧望之无人可用。或许还有更加严重的后果,那就是燕景军队顺势反扑,将先前丢掉的疆土全部拿回去。
陆沉无法接受那样的局面,因此在谋划这场针对景军主力的大战时,他不知耗费多少心血和精力,力求算准每一个细节,不容许自己遗漏任何一条线索。
在来安城那大半个月里,他不断整合织经司和军方斥候送来的情报,在确定河洛城内景军兵力的前提下,对于当时还没有发生的雷泽之战做过数十次的推演。
按照他的预计,景军想要维持对河洛城的控制,最多只能拿出两万左右的步卒,而淮州四军加上锐士营是对方兵力的两倍以上。
为了以防万一,陆沉在请薛怀义去为厉天润治病的时候,便修书一封给厉天润,恳请他派出飞羽营协同作战。
如是殚精竭虑的准备,才有歼灭景军两万余人的雷泽大捷,这是齐国数十年来面对景军主力取得的最大胜利,超过了多年前厉天润一手缔造的蒙山大捷。
至此,陆沉才能彻底松口气。
他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洗漱之后来到外间,不一会儿亲兵便端着早饭进来,旁边还跟着李承恩。
“恭贺少爷再建功勋!”
李承恩满脸崇敬之色。
陆沉微笑道:“吃了么?一起吃点?”
李承恩摆手道:“少爷请用饭吧,我吃过了。”
陆沉便没有再跟他客气,坐下之后对面前的食物发起凌厉的攻势。
李承恩依旧站着,不疾不徐地说道:“少爷,战报已经粗略统计过了,我军此战歼灭景军士卒一万三千余人,俘虏六千有余,缴获甲胄军械粮草无数,以及将近五千匹优良军马。”
陆沉咽下白粥,问道:“我军的伤亡呢?”
李承恩稍稍迟疑道:“我军合计阵亡六千余人,伤者四千余人,其中有八成以上都是轻伤,疗养一段时间便可,不会影响往后的战力。”
陆沉停下动作,目光微凝。
李承恩见状便劝慰道:“少爷,此战的对手毕竟是景军主力,我军不可能做到以极小的伤亡击溃敌人。如果景军那般不堪一击,景朝又怎会四面出击占据无比庞大的疆域。从三十多年前开始,这是景军
“我知道。”
陆沉一言带过,随即抬头看向他,神色凝重地说道:“大战开始之前,大都督将监督军法之权交给我,现在你从锐士营中抽调一批人手,专门负责监管军中阵亡和受伤将士的抚恤银子。如果有人敢侵占将士们的血汗银,无论何时何地你都要立刻向我禀报。”
“遵令!”李承恩凛然应下。
陆沉拿起帕子擦嘴,随即起身向外走去。
李承恩连忙说道:“少爷,大都督昨夜便派人来通知过,这几天大军不会行动,要先处理昨日大战的善后事宜。大都督还说你最近委实太过操劳,所以特地放伱几天假期,好生调养休整,暂时不必理会军务。”
“我不是去找大都督。”
陆沉依然往外走着,等来到庭院之中,忽地转头看着跟上来的李承恩问道:“飞羽营的驻地在何处?”
李承恩微微一怔,旋即低头说道:“在北城。”
“你去做事吧,不用跟着我。”
“是,少爷。”
陆沉带着几名亲兵策马向北城行去,不时有路过或者巡查的军卒向他行礼。
宁陵城面积不算大,没有足够的现成营房供数万名齐军驻扎,城内的百姓自然惴惴不安。然而令他们无比震惊的是这些军队十分规矩,虽然看起来剽悍凶猛满身杀气,却不会像燕军那般动辄欺辱百姓。
相较于淮州各军,飞羽营毕竟是千里驰援的客军,因此萧望之将北城原先属于燕军的营地拨给他们安顿。
中央区域的小院内,厉冰雪坐在窗前写写画画,从纸上的线条可以看出她正在复盘昨日战事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