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缪没吃早餐,直接出了门,雷勒修回房间里套了件衣服,出去金缪已经不在了,身上热气还没消散,手腕上浅浅的红印在小麦肤色上不显。
“哥,你说金缪在农场都吃什么?农场那大叔那么抠门,也会给他们吃好的吗?”
“你快尝尝这个肉,金缪昨晚拿回来的,很新鲜,比菜市场的还要新鲜,只是我好像不会烧。”伊尔诺懊恼道,“我本来想让他尝尝,还没来得及,他就出门了。”
聊到金缪的时候,伊尔诺神采奕奕,好像有说也说不完的话,还都是在夸他。
雷勒修没见过他这么喜欢过谁。
他吃着饭,饭到嘴里是什么味儿都没尝出来,直到伊尔诺夹了一块自己做的肉吃了一口,“呸呸呸”了几声,连忙灌了两口水,面上心虚道:“肉好像咸了,抱歉。”
肉腌制了一夜,入了味,伊尔诺后来煮的时候又放了盐。
雷勒修才回过神,口腔里咸到发苦。
金缪回来的时间点不太固定,这晚回来得很晚,他进了门,雷勒修站在院子里,捏着木人桩的棍子,看到他回来,瞥了他一眼。
“伊尔诺已经睡了吗?”
“嗯。”
金缪手里拿着一个袋子,雷勒修看向他手上的东西:“那是什么?”
“这个?”金缪打开袋子,“今天去小镇上采购鱼苗,多了两条,我想伊尔诺会喜欢。”
雷勒修嘴唇动了两下,又没说什么。
“怎么了?”金缪问。
雷勒修垂眸起了身:“我去拿盆,去洗澡吧,再晚点没热水了。”
他从他手里把那袋子接了过去,金缪看着他从他身旁走过:“没花钱。”
雷勒修不太喜欢欠别人的,这种额外的消费,对他或许会造成困扰。
金缪随手撑在墙上,拦住了他去路:“老板送的。”
那两条鱼苗是剩下的,种类不一样,老板见他们买的多,便送给他们了。
静悄悄的夜色蔓延,金缪身形散漫,雷勒修站得笔直,鼻尖差点撞上金缪的手臂,呼吸一深一浅。
“……哦。”
“不喜欢我给伊尔诺买东西?”
“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这个意思?那不喜欢吃樱桃,还是不喜欢吃我买回来的樱桃?”
雷勒修拎着袋子的手收紧:“我不会占你便宜。”
“我更喜欢你用其他的方式回报我。”金缪道。
雷勒修手背上青筋鼓了两下,还要他怎么回报?
“两个月后的猎人大会,希望你能赢。”金缪放下了手,“晚安,修。”
金缪走后,雷勒修在原地站了许久,沉甸甸的袋子勒得他指尖泛白。
夜风一吹,金缪洗完澡出来,院子里空空荡荡,他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天早上,木桩人也还没修好,一早,天色还没全亮,两道身影在空地缠
斗,拳脚挥出去都带着一股劲风。
作为补偿,金缪帮雷勒修陪练。
接下来的每天早晨都是如此。
小鱼苗放在了一个小缸里,两条鱼苗幼小又孤零零的,伊尔诺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新朋友。
隔天,雷勒修就买了鱼饲料回来。
继金缪之后,这间屋子里又有了新伙伴。木人桩放在了杂物间,时间一长,便落了一层薄薄的灰。
小镇上消息穿得最快,一传十,十传百,谁都知道约翰的农场来了位长相英俊的金发男人。
“嘿,金缪。”
约里萨穿着工作服,脚上踩了一腿的泥,抬手和他打招呼,“一起去喝一杯吧,我请你。”
金缪拿着一份表格,修长的手指夹着笔,阳光撒在他金发上,他微微侧过头,看到了约里萨身后一群挤眉弄眼的年轻男女。
“喝酒?”金缪随意扬了下下巴,“那几位是你的朋友吗?”
约里萨回头一看,身后那几人抬头望天低头看地,一个个装得很刻意,黑皮肤的大男孩露出一个笑,一口白牙:“是的,他们对你很感兴趣,不过你太难接近了。”
不是金缪太难接近,只是他随时随地都很忙,不忙的时候基本上上找不到人,太难逮到人了,以至于大家都以为他很高冷。
镇上有个酒馆,金缪知道约翰经常去那儿喝酒。
酒馆里的灯偏暗偏黄,入夜后,街道变得冷清,但酒馆里人很多,金缪坐在前面台子边上,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穿着衬衫和卡其色长靴的男人端着托盘,稳稳的穿梭过拥挤的人群。
身手真不错。
金缪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
相较于食物,这种酒类饮品在口腔里的味道更让金缪喜欢,只是这里面的味道有些太难闻。
从酒馆里出来,约里萨喝得需要他朋友扶住才能站稳,晃晃悠悠的打着酒嗝。
“金。”一个穿着热辣的女孩儿走在金缪身旁,“你家住哪儿?很远吗?”
金缪随口敷衍道:“嗯,很远。”
“很远有多远啊?”女孩儿笑嘻嘻的用肩膀撞向他,“要不送我回家吧,我家很近。”
金缪说:“不行。”
“为什么?”
“太晚了,我一个人回家会有点危险。”
“……”
雷勒修家围墙边有一棵树,生长高过了围墙,这阵子热了,到了夜里,树上就会响起蝉鸣,一声接连一声,吵得人睡不着觉。
雷勒修坐在门前,面前摆着一块磨刀石,刺啦刺啦——伴随着蝉鸣此起彼伏。
金缪还没回来。
月光在刀上折射出一道银光,一道轻而散漫的脚步声响起,雷勒修抬起了头。
不远处,一道身影慢慢浮现,金缪肤白唇红,在夜里更有血族的特征,他看到雷勒修,脚下停顿了一下。
“还没睡吗?”
“嗯。”雷勒修用
水冲了下刀,“刀有些钝了。”
他从金缪身上,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酒味。
雷勒修停滞了一瞬:“你和约翰喝酒了?一身酒味儿。”
金缪知道自己身上有酒味,但没想到雷勒修会问他,他说:“约里萨约我去了一趟酒馆。”
“酒馆?”
金缪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那分波澜,没有直接走进去,走上台阶,蹲在他身前,“我只是和他们玩玩,别太担心了,想得太多会容易衰老的,修。”
雷勒修磨着刀:“好玩吗?”
金缪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意味不明的笑了声,“嗯”着道:“还行。”
喝醉了的人酒品有好有坏,有人伤心欲绝,有人丑态百出,也有人凑热闹看戏,小小的一个酒馆都似承载着人间百态。
“只有约里萨吗?”雷勒修不受控的问出了这句话。
“嗯?”金缪侧过头。
“只有约里萨吗?”雷勒修这次问出口的语气比上一次平和许多,有些话,凭借着一股冲动,冲破了那根防线,之后就容易多了。
金缪抬了下眼:“你很好奇吗?”
“没有。”
又撒谎。
不好奇,又为什么要问出这种话,雷勒修可不是喜欢闲聊的人。
“不止只有他。”金缪没有往下说,他从来没有做事需要和人一一报备的习惯,雷勒修有一根线,而他不会超过那根线,给他惹出麻烦,这就是他们现在的距离而已,顶多还加上一层雇佣关系。
金缪对人的疏离,只会在偶然间不经意的冒出来一点儿。
但光是这一点,都让人感到刺心。
雷勒修抿唇,自小学会看人脸色的他,适而可止的没有继续问下去。
适可而止。
雷勒修磨着刀,一声刺耳的声音,刀刃上多了一个小缺口。
翌日早晨一贯的陪练,雷勒修闷不吭声,攻势很猛,这几天他的进步很快,金缪亲手教他怎么预判一个人的行动,抢先做出防备亦或者攻击,他都记得很牢。
只是看起来有点浮躁。
金缪故意露了一个破绽,雷勒修甚至都没怀疑,直接进了套,“修,你今天是怎么了?”
雷勒修胸膛起伏不定,唇缝紧抿。
“和人对战,要随时保持冷静理智。”金缪松开了他,“你这种状态,我不会陪你接着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