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勒修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关于他血族的血脉是罪恶的,第一次觉醒血脉,母亲惊慌失措的脸庞,想要将他的牙拔掉磨平余留下的疼痛,还有抱着他哭泣颤抖的身体。
这一切都在诉说着,他是错误的。
所以那天醒来的清晨,他心中充满了罪恶感。
现在他和金缪躺在同一张床上,金缪的味道好似无时无刻的在蛊惑着他,诱导着他迈进深渊,他的灵魂和他的身体好像分成了两半,拉扯着,挣扎着。
他的尖牙又冒了出来,血族只有在兴奋进食和攻击失控的时候,才会这样。
夜里安静得窗外虫鸣都变得突兀。
雷勒修翻了个身,背对着金缪,攥紧了床单,眉宇间充斥着阴郁,忽而,他坐起了身。
“去哪儿?”
这道声音让他背脊一僵。
金缪没有睡着。
“上厕所。”他说。
金缪道:“早去早回。”
然而雷勒修这趟一去就去了很久,半个钟头都没有回来,金缪下了床,打开了门,说要去厕所的人坐在水井旁边,打着一盆水洗着衣服。
月光撒在院中男人身上,男人看到他,面上一顿,金缪倚在门边:“雷勒修,你是尿裤子了吗?”
雷勒修拎着湿哒哒的衣服,无言以对。
金缪没受夜晚光线的影响,看到了雷勒修手里拎着的是他白天穿过的衣服,他眸中微微一眯。
雷勒修道:“风吹下来,脏了,你先睡,不用管我。”
金缪说:“也不用这么着急上岗。”
雷勒修反应了几秒:“你穿的衣服一直都是我洗的,这么说,你该付我很多工费。”
金缪:“可是这衣服是你的,你洗的也是你的衣服。”
他看着雷勒修又绷着唇沉默下来,不由有些发笑,稍许无赖一点儿,他就没有办法了。
“不过你既然都提醒了,我会补上的。”他道,“那件衣服搓得差不多了,再洗就该破了。”
雷勒修:“我知道。”
他只是不想进到那间房间里。
仿佛房间里住着会吞噬他灵魂的恶魔。
但金缪没有进门,双手环胸靠在那儿,衣服洗再久,也有洗完的时候,雷勒修把衣服晾上,倒了水,他想,他已经足够冷静克制下来了。
“雷勒修。”金缪在他进门时抬起手,掌心捂住了他的脸颊,他往后退了两步,后背紧贴金缪的胸膛。
“你的报酬。”
他的指尖抵住了他的牙。
血族在夜里的视野很好,好到一点细节都能看得一清一楚。
相较昨晚,今天金缪只给了一点小甜头,似给听话的半血族奖励了一颗糖果。
第一天早上,雷勒修起晚了,他有些难以相信,在身旁有人的情况下,自己昨晚睡得那么熟。
金缪已经起了,缸子里的水空了,伊尔诺吃
力地打水,他顺便帮了忙,外面来了送信的人,雷勒修又有新的信来了。
他拿着信进门,雷勒修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顿了顿,又转开了视线,“有人给你送信?”
“是你的信。”
金缪看着信封上的字,“里面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雷勒修没有朋友,也没有关系密切能够写信往来的对象,长大了也还是和读书时如出一辙的孤僻。金缪把信递给他,或许又是什么正经事儿。
雷勒修接过信,直接拆了。
信封里除了一封信,还有一张邀请函,邀请雷勒修两个月后前往W区进行猎人比试。
猎人比试是上层人弄出来的噱头,里面榜上有名的猎人佣金往往都会水涨船高,雷勒修在一个月前报名了这场猎人比试大赛——因为头三名有奖金。
“猎人比试?”金缪手搭在颈间。
“嗯。”雷勒修目光也不自觉的落在他那手背上,那晚后他便经常性的摸脖子。
金缪:“你想去吗?”
雷勒修叠好信纸,说大概会去。
M区,猎人比试大会,金缪记得那预知梦里有过这一出,塔约德也在那儿出现过,他眸中冷光一划而过,很快消失不见。
金缪对这件事似乎很感兴趣,问了他许多,例如具体在哪儿,他会不会赢,雷勒修说不能保证赢,但他会尽力,他对这个事看起来并不怎么热衷。
金缪问,他便答,他甚至希望金缪更感兴趣,问他问得更多一点儿。
他捏着信纸,心底阴暗见不得光的角落,在前天像是被破了一个口子,开始以一个极快的速度野蛮生长,扎根往心脏深处蔓延。
农场这阵子生意好了许多,扩大规模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农场有一个水池,池子里的水浑浊,这里可以清理一番,再购入鱼苗投放。
金缪把农场这边地形摸了个遍,哪个地方养殖,哪个地方种植,都弄了个明白,他去小镇上买了纸笔,路过一个小摊位,顺道买了一袋子火红的樱桃。
他喜欢一切鲜艳的色彩。
“这是什么?”伊尔诺看着金缪提着一袋子东西回来,迎了上去。
金缪递给了他:“樱桃,洗洗吃吧。”
伊尔诺捧着樱桃去了门外,打了水放在盆中,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洗着每一个樱桃。
他把樱桃放在了碗里,从里面出来,撞上他哥,他见他看向他碗里那一颗颗漂亮的樱桃,嘴唇嗫嚅解释道:“金缪哥买的。”
雷勒修看向屋中:“他回来了?”
“嗯。”伊尔诺点点头,“他买了好多樱桃。”
屋中大门敞开,金缪坐在桌前,摆上纸笔,用记忆画着地形图,他的规划功底很不错,地图画得通俗易懂,连哪出的路标都画出来了。
前期需要投入成本,在第一场试炼后,约翰对他信任了许多。
伊尔诺捧着一碟樱桃回来了,放在了他手边:“我都洗好了。”
金缪随手
拿了两颗,咬下来在嘴里咀嚼,这种味道对他来说有些寡淡。
“你不吃吗?”
“啊,我可以吃吗?”
“伊尔诺。”门外一道声音响起。
伊尔诺闭上了嘴。
“当然可以,这都是给你们买的。”金缪笑眯眯道,“拿去吃吧。”
伊尔诺看向他哥,见门口的雷勒修没有说话,他才道了谢,“哥哥,你要吃吗?好甜。”
雷勒修:“……不吃。”
“好吧。”伊尔诺端着碗出去了。
雷勒修进来,看了眼桌上的地形图,问他在干什么。
金缪勾了勾指尖:“过来。”
雷勒修走了过去,金缪把地图给他看:“能看得明白吗?”
雷勒修:“农场吗?”
金缪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他指了指一个小木屋,指尖在图上挪动,有几个地方他去过,他不知道金缪在干什么,认知还停留在金缪“守夜”上。
金缪在图纸上和他讲解着,以及在哪儿干些什么能够利益最大化,涉及到天时地利人和,他讲起来滔滔不绝,又通俗易懂。从来没有人和雷勒修说过这些,他只会身体力行的去赚钱。
他想,金缪赚钱真累。
金缪吃了樱桃,说话间都有点淡淡的樱桃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