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距离地面两三丈,人摔下去都能成肉泥,如何逃呢?”
赵温说这个话自然是有办法的,他指着宫殿柱子上垂下的黄绦回道:
“我们可以用这些黄绦系着,然后滑到宫外。”
这的确是个办法,但里面的风险还是太高了。在场这些公卿平均年纪都五六十岁了,平日也是被人服侍的,如何有力量抓着黄绦滑下去?
但赵温这个办法偏偏就是说给天子听的,因为他年轻体壮啊,这已经是最大的逃生机会了。
刘协不是个犹豫的人,该冒险他照样敢冒,也不二话,直接就将宽松的衣袍换掉,穿上了袴子这些紧衣。
然后就大踏步向着北阙跑去。
身后的羽林郎们扯着黄绦,追了上去,而后面的公卿们倒是犹犹豫豫的不敢冒这个险。
反而是一直不说话的赵谦,迈开腿说了句:
“诸公还有的选?说个难听的,就是摔死了不也比死在凉州人的刀斧下强些?”
说完,喘着气跟了上去。
但即便是这句话,也只有十几名公卿随在了皇帝身后,打算从复道那边滑下去。
剩下的怕是已经有了其他的想法了。
这边,小皇帝蹬蹬跑,很快就绕过北阙,上到了复道。
但只是往下一看,刘协就沉默了,原先决绝的勇气再也没有了。
之前主动提此建议的赵温,刚刚喘着气,靠了过来。
见皇帝的样子,就知道他是被吓住了。
没办法,赵温只能吩咐羽林郎先将黄绦系着,然后将另一端绑在了自己的腰上,随后对天子说:
“陛下,老臣先下去。”
刘协木着脸,呆滞的点头。
而那边,赵温走到了复道断口处,那里已经延伸到了宫外,只要从这里下去,没几步就能从西门出城了。
赵温蹑手蹑脚的伏在边缘,那边五六个羽林郎抓着黄绦慢慢往下放,然后赵温就这样缓缓的降落着。
望着上头的天子,赵温笑了一句:
“陛下,不用担心,眼睛闭上,不往下看,很快就能着地。”
但赵温话音刚落,那系在赵温腰上的绢布就直接断裂了,然后在刘协等人惊愕的目光下,赵温直线落地。
最后肝脑涂地。
刘协整个人都懵了,望着惨死的老臣,泣道:
“朕的肱骨之臣就这样没了?”
……
时间回到大乱一开始,西市还没烧起的时候。
在距离霸陵西十里的地方,河东兵大营安扎之所,帐内三个河东将正坐着一起饮酒。
此三人正是如今河东军的三个主事人,分别是河东马玩、范先以及蓝田人刘雄。
这三人分别代表了这两万多河东兵的三派。
其中以马玩所代表的是军中河东豪强武家,而范先所代表的则是河东的大族,至于刘雄就是当初支援到临汾防线的关中人。
至于一开始似乎能玩弄河东军的天使怎么就不见了呢?
其实自始至终,那个皇帝身边的天使就不曾掌握过河东军,这些人只是借着这个机会从临汾防线撤退下去,然后好到关中求个富贵。
而一旦他们达到了这个目的了,那位天使自然也就不需要了。
当然,他们也没对天使做什么,就是将他软禁起来了,也是好吃好喝供应着。
此刻,主事的三将正好就在聊长安的事情。
作为三人中唯一的关中人,刘雄一直强调着河东军入关路线一定要避开南面的蓝田,因为他和所部的都是蓝田一带的,万一被自己人抢了,那就难看了。
所以为了内部保持团结,三人将队伍直接带到了霸陵西,并在这里依照亭舍开始构建营垒。
霸陵是前汉时期文帝的陵墓,像这样的大陵围绕着长安一共就九陵,每一座都是长安边上的卫星城,可以拱卫长安。
而霸陵所在的就是从东入长安的通道,从函谷关入关后,一路沿着桃林塞、阌乡、黄巷亭入潼关。然后再从潼关到华阴、郑、戏、鸿门、新丰、霸上、轵道就可入长安了。
所以,此时河东兵不仅占据了霸陵这个有利的地势,还中断了长安的东方通道,可进可退。
几人商量了一会,再一次强调不论长安城内谁赢谁输,只要他们进入长安城,那就是先抢一波,然后再看谁赢。
反正以他们几乎小两万的兵力,无论是哪一方都是要好好供应他们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传报,说看见长安方向燃起了烟,而且越烧越大。
这下子三人坐不住了,知道长安必然是出了变故了。
三人中范先见识水平最高,当即就讲:
“长安肯定已经乱了,咱们现在速速向西,先控制住城门,然后再看情况。”
其他二人也自然懂这是个天赐良机,也不反对。
于是,三人赶紧醒了酒,就穿戴甲胄,然后带着河东兵就往长安进发。
而等他们走到长安附近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冒死杀出城的天子信使,于是从那人身上知道,现在长安已经大乱,董氏兵正在围攻皇宫了。
范先没有说话,只让人将信使扶下去休息,然后转头对另外两将道:
“二位兄弟,咱们的运势来了。这一次咱们不要贪图什么城里的小利了,要搞几局搞个大的,咱们直接去将天子抢过来。到时候,这泼天的富贵不就是我们的了?”
两人迟疑了一下,觉得这事是不是太过于冒险了,毕竟与其直接就和凉州兵发生冲突,不如先在城里抢一把呢。
二将非常朴质,认为与其想着那个大的,不如先将手里和口袋都塞满了,再看看情况。
所以两人决绝了范先的计划,决定还是直接进城抢掠。
这下子,气得范先大骂了句“竖子不可与谋”,但也只能悻悻接受了。
就这样,队伍速度再一次加快,河东上下皆兴致十足。
毕竟这样的发财机会,人生也就这么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