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董璜又醉醺醺的回来时,不仅他手上的羊腿已经送出去了,就是他身上的衣甲、刀、腰带,都统统一光。
得了儿郎们拥戴的董璜心情大好,酒一喝,手里摸到什么就送什么。
幸亏身边有扈将在,不然迷糊的董璜可能将丞相印都给赏出去呢。
可即便如此,回到后方帷幕的董璜都还是意犹未尽,对身边的李蒙得意满满道:
“今日我方知人之贵也!”
李蒙立即站起来,举着酒杯对董璜恭贺道:
“秦王,明日就是天子了,那与我等凡物就不一样了。”
说完,一口大酒就灌了下去。
而董璜虽然喝多了,但还是明白李蒙意思的,大手一摆道:
“当年叔父曾告诉我,这一人得道啊,鸡犬升天。弟兄们放心,我做了龙上了天了,那些龙须、龙尾上,都有尔等的位置。哈哈!来喝!”
帷幕下的众将们纷纷大喜,他们要的就是董璜这句话。
于是,前头喊杀震天,这里觥筹交错,人人都在畅想着未来。
李蒙心里稳当后,说话也就更加露骨了。
作为和李傕一样的陇西李氏出身,李蒙从来不觉得自己不如那个族兄,只认为自己是没跟对人。
于是,他又一次举杯向董璜敬酒:
“自天下板荡,大逆不道乱天下者数不胜数,奈何刘家已失天命,无论是灵帝还是现在的这个小皇帝,都望之不似人君。所以天下乐乱者始终不能平定。幸赖天佑万民,降董家以安社稷。如今丞相已故,汉家又失了天下人心,不足以承宗庙。”
说着李蒙转头对身边同僚们,情真意切道:
“但丞相事业后继有人,董大郎临危受命,有定策之功。今日我等先除汉室,再匡社稷,来日与泰山贼一决死战。到时,我等以身报国,尽除乱政,与海内更新,好好将这社稷匡正匡正,做个社稷名将哈哈。”
言毕一饮而尽。
而那边,众人听此,齐齐大彩,就是董璜也动容的走下来,给李蒙亲自斟满了酒水,然后喟叹道:
“还是李将军懂我,知我。”
说着董璜“双眼湿润”,动容道:
“人都说我董璜是个走马纨绔子弟,此皆世人非议罢了。我自小为我叔父养大,自有一份报国许忠的志向。但奈何朝廷公卿颟顸无能,一切只为门户私计。如我等这些忠臣良将,就是要报国也是无门啊。”
说着董璜硬生生将眼泪挤了出来:
“我以前顽劣不懂得道理,后来遇到了大儒和我说过,说这天下没有比万民更加重要的了,就是社稷、君主都要排在后面。我一下子幡然悔悟,原来只要我们顺民意,那就是对的,那才是大忠不是吗?”
董璜这番话愣生生将众将给说沉默了。
不是,大伙都是说几句漂亮话,你大郎要来真的?
其实董璜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那就是董璜并不是一个纯粹顽劣的人,他有董卓的狡猾在。
他很明白,自己过往的名声太差了,但那不是董璜自己一定要那样的,而是他清楚自己对叔叔的作用就是做一把无情的屠刀。
他为何恨自己的小叔父?就是因为他将自己的路给走完了。
从权术角度来讲,董卓需要一个对汉的温和派,也需要一个六亲不认的极端派,这样董卓才方便居中调和,想表达什么态度就用谁。
现在小叔父做了温和派了,那他董璜不就是只能做一条凶狗?
以前董卓在还好,但现在董璜自己要上位了,那过往的名声就会成为他的拖累,不仅军中的将领们忌惮他的性格,就是外人也会下意识将他认为是不可合作的存在。
所以,董璜需要做一点找补。
而挽回名声的第一步就从洗涮造反的污名开始。
但他却忘记了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群人。
人,只觉得董璜这人更加难以捉摸了。
因为弄不清楚董璜的意思,这些人也不敢再多话了,都开始默默吃酒吃肉,等着前头捷报传来。
不论如何,前头杀声四起,火光冲天,胜利就在眼前,所有人的都是满面红光。
如果功名富贵就在这一夜,在那一座宫城,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吗?
也的确,宫门外的凉州兵的确打得很好。
未央宫四门各有一司马门,唯有东门和北门外是有宫阙的,也称东阙和北阙。
其中东阙最为重要,是诸侯来朝时入宫的通道,也是这一次凉州兵主攻的方向。
之前,汇报说宫阙已破,说的就是东阙。
此时,最先攻破东阙的凉州兵已经顺着宫墙间的甬道深入到了宫殿群内。
但这八米宽的甬道却成了这些凉州兵的死地。
来自甬道上方的箭矢源源不断的射下,入宫的凉州兵死伤惨重,甚至之前被董璜赐肉的先登将都战死了。
这个刚刚还在董璜面前夸口说:“末将无他能,惟能杀人”的悍将,因为冲得太快,直接被甬道上的羽林军集火,给射成了刺猬。
他的手下也算义气,拼着伤亡抢回了尸体,但攻入甬道却是万万不敢了,然后胡乱放了点箭矢,就退回了东阙上。
而这边凉州兵虽然退了,但宫内的百官和小皇帝也在煎熬着。
就在刚刚,去往复道的人回来汇报,说复道那边也被凉州人给围住了,现在他们是真的被隔绝在宫里了。
这下子小皇帝本人再也忍不住了,焦躁的来回走动,问道:
“河东兵到底到哪里了,怎么还不入城呢?”
说着,他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还不入城呢?”
现在凉州兵已经攻破了东阙了,只要突破甬道,就可以直接攻到前殿了。可以说,现在已经不是决心够不够了,而是得立即想办法突围出去。
众大臣也明白这个道理,都急得团团转。
此时,赵温提了一个想法:
“未央宫有两条复道,分别通往东面的长乐宫和西面的建章宫。当年赤眉破长安曾将西边的建章宫给烧了,之后建章宫一直未被重建,但那条复道却还是在的。如今,唯一的生路怕就是在那里了。”
但赵温这句话却没让在场的人高兴,因为他们当然知道那条甬道是什么样子的。
那里与其说是一条天街不如说就是一处延伸到宫外的平台,前头什么都没有,
天子也知道那条通道,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