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杀城内之焰气,第二天天明,杨茂亲自压阵,督各军对玉璧发起猛攻。
此时,大日照在玉璧上,映成了金山。
数不清的泰山军吏士站在旌旗下,向着攻城的袍泽们发出助威之声,震动汾水两岸。
什将蔡和作为第一批次的排头将,正带着所什四十六人静静的站在阵前。
比他们还率先发动攻势的是后方刚组建好的二十座抛石机,这些攻城重器正是杨茂攻玉璧的底气之一。
此时,抛石机已经对着前头那座壁垒抛射了三轮,但取得的效果却并不大。
当年刘备和王昌为何会将玉璧选作为临汾一线的核心壁垒呢?
就是因为玉璧所在的地方正好是一处完整的土原,而这土坡因为风化和人为的原因,与地面是近乎垂直的。
而土原的高度有多高呢?距离地面大概有七尺多高。
换言之,在这里筑建壁垒几乎什么都不用做,就已经取得了一个人的高度,而当年刘备在督造此城的时候,又在此建立两丈高的木砦。
也就是说,玉璧的绝对高度达到了近乎三丈的程度。
这是一个令人绝望的高度。
纵然是高巍如两京,城墙也不过是这样了。
蔡和是吕翔的部下,在吕翔镇抚代地的时候,时为良家子的蔡和加入到了吕翔的队伍中。
之后随大军一路南下,到现在已经积功而为队将了。
但打了那么多仗,蔡和却没有打过什么攻城战,在看到对面那座高耸的土壁,饶是胆大如他,还是咽了咽口水。
“咕噜”一声吞咽,但却不是蔡和发出的。
蔡和扭头一看,正是自己队里的一个牌楯手,他觉得脸上无光,低呵了一句:
“有什么的,到时候跟着我往上冲,越怕死,死得越快。”
队将的训斥并没有让那个紧张的牌楯手舒缓,但却也没有再作出什么丢人的事。
时间如蜗行,过得非常慢,彷佛是过了好久了,后方的砲车终于停了,
蔡和这些人满怀期盼的看着前方,但满天的烟尘落尽,却看到那玉璧城依然完好的坐落在那里。
只有一些个城壁上的木楼、樯橹,被实弹砸碎,在蔡和的视野里,已经可以看见敌军在城头上开始抢修这些工事了。
蔡和大失所望,暗自骂了句:
“废物。”
然后他就转身对众吏士说道:
“准备好,我们要上了。”
果然,没多久,从中军方向就传来了厚重的号角声,紧接着,在前线各阵,披甲执锐的军吏们猛然拔出了环首刀,向着前方大吼:
“攻城!”
……
三刻后,泰山军汾水大营的军帐内,氛围凝重。
一群高阶军将都站在案几两侧,偷摸的看着脸色发青的杨茂。
早上第一轮的攻城又失败了。
除了有两个小队成功站在了城头上,但其他方面就是毫无进展。
于是,杨茂这一次是真发了脾气,他叱问众将:
“你们知道咱们南面的于禁、赵云已经到哪里了?”
这情报是昨夜送到杨茂那的,除了几个大将知道外,在场大部分都不清楚。
杨茂一拍案几,大骂:
“妈的,就这还想入关呢?咱们连个小小的玉璧都打不下,有个锤子脸入关?人家于禁打的是潼关,一日下城。再看看你们?丢人!”
说完,杨茂气鼓鼓的箕坐着,就是要对众将表现得无礼。
众人也不敢吭声,但心里其实已经嫉妒得发疯了。
怎么就让南面先入关了呢?
这等泼天之功就这样和他们错肩而过了?
他们不甘心。
所以当中就有一将,直接建言:
“枢密,如今关中骚乱,正是兵贵神速的时候,不若先弃玉璧,鼓噪西向。以我军累胜之威,必能大业功成。”
杨茂抬头一瞥,见说这话的人看着眼熟,便问:
“你是?”
那军将噎了一下,忙笑着躬身道:
“枢密,末将毛绍呀。”
杨茂似乎是回忆起来了,好像在打中人亭之前见过此人,是不是那个死守坞壁的那个?
其实也不怪杨茂如此,他毕竟常年在中枢,所见的都是于禁这些大帅、名将,毛绍虽然有点名气,但对不起,人名对不上脸。
杨茂也不尴尬,对毛绍颔首了一下。
而那边,等毛绍说完后,又有一将出来说话了,他是护着杨茂一起来汾水大营的马铁。
作为马氏家族第二代中的新生代,马铁的战功是如何也赶不上他的两个哥哥的,但奈何这小子常年随他父亲在枢密院行走,很有人脉。
这一次杨茂出边,马铁就找了关系,做了随员。
不过别看马铁经验没多丰富,但因为家学渊源在,他直接看出了毛绍此策的弊端,于是出头反对:
“枢密,我以毛校尉此言大是不妥。贼将拥兵玉璧,我等舍去,后路如何?粮道如何?且不说就是从龙门过了大河,对面也是混乱的左冯翊,那些佛众对我军态度不明,如前不得进,后为玉璧阻,腹背受敌,此危道也。”
听了这话,杨茂的眉头就皱起来了。
马铁是和他一起来的,此人的意见可比一个连名字都叫不上的校尉要重要多了。
而且人家将门虎子,说的也很对嘛。
其实杨茂也知道自己在军阵谋划上并不太行,当年他也不过是济北王宅的一个剑术师范,没太多这方面的天赋。
其实,杨茂很清楚,他和南面的于禁是不能比的,也没什么争强好斗的心思,此前那番话,也不过是用来激励众将的。
所以他知道入关的那个头功肯定是于禁的。
本来他就没有争入关的意思,现在又听马铁说直接避过玉璧,可能还会有覆师的风险,当时杨茂就被说服了。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杨茂都已经做到枢密了,可不能在玉璧这边丢了自己多年来积攒的一切。
于是,杨茂笑着对马铁道:
“果然是将门虎子,你年纪不大,难得却有这份深思,前途不可限量啊。”
马铁恭恭敬敬的拜礼,嘴上说着不敢,但神态矜骄,显得当仁不让。
那边毛绍的脸色就尴尬了,看着枢密和那小子一副相得的样子,本到嘴边的话一下子又咽了下去。
哎,终究不再是那个少年郎了,他毛绍啊,也开始懂人情世故了。
只是毛绍这边不说话了,人群中还有一个站了出来,此人正是配置到汾水大营的突骑将张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