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温当然知道没这么容易办,所以他给各郡国都选了一个主办,都是朝中致仕的大佬。
其中颍川他任命的主办是颍阴荀爽。其人是荀氏八龙之六龙,精通易理,最是无双。现在荀爽因为党锢之祸的原因,赋闲在家。张温就想让其人作为颍川团练使,虽然荀爽只做过议郎,但名声高,人脉广,倒也能胜任一郡主办。
然后是汝南,不作他想,主办之位肯定是汝南袁氏的。现在袁氏老一辈中主系中有袁平、袁成、袁逢、袁隗四人,其中前三人已过世,唯有袁隗现在是司徒。而旁系还有一支叫袁贺,也是道德之士,虽然也过世了,但他有三个儿子,却都是一时之选。长子袁闳为隐士、次子袁忠为义士、小子袁弘为智士。除此三人,还有那同辈的袁绍、袁基、袁术、袁满来、袁懿达、袁仁达六人。从这也可见,汝南袁氏家学之盛,成材率之高。
对于选谁做主办,张温很是思量了一下。袁绍、袁术两人是肯定不能选了,不是这两人才智不行,而是这两人是京中倒宦派的中坚,一直跳得很厉害。张温和宦官一党互为奥援,本能就不想袁绍这类人出头。排开这几個,他最中意的有袁闳、袁忠和袁基。前两个确实声名好,但这两都是党锢之祸的受难者,显然在政治倾向上也是靠近倒宦派的,所以就只能选袁基了。
这样也好,袁基公族子弟,名声又好,做汝南的主办也是实至名归。
选定最重要的颍川、汝南两地后,其他就好办多了。
梁国的公卿之族不多,其他的多是经学之家,没有多少族人部曲,所以张温很快就选定了睢阳桥瑁作为梁国主办。睢阳桥氏自桥玄做到太尉后,其家声也从二千石之家跃迁到了公族之家,桥玄的儿子桥羽现在在兖州任城国做太守,而这个桥瑁是桥玄老太尉的侄子,自然是这主办的不二人选。
之后是沛国,沛国的公族之家有谯县曹氏、丁氏;萧县刘氏,其家两世三公;这三家中,因为个人关系,张温将主办之位留给了谯县曹氏。张温倒不在乎什么瓜田李下,对他来说,选贤就可以不避亲。他最熟悉的肯定是认识的人,对其才学也有数,自然用得放心。曹氏这一代最优秀的就是曹操,但现在已经在其幕府,除此还有曹洪、曹仁。其中曹洪的家世最好,父亲是卫将军、叔父是尚书令,但曹仁的家世也不差,父亲是长水校尉。
在和曹操商量后,张温选择了曹洪作为沛国的主办,让曹仁去辅助。张温已经得知,曹仁在淮泗一带横行,有部曲千人,正好做团练骨干。
之后就是陈国了。陈国有点特殊,就是此代陈王刘宠有点不安分,诸侯之身而聚甲兵,颇有点光武皇帝之兄齐武王的味道。为了制衡其人,张温选了陈郡袁氏的袁涣作为主办。陈郡袁氏和汝南袁氏都是一个祖先,到现在两家也是千丝万缕,形同一家。
至于袁涣其人,是老司徒的儿子,之前做谒者督扶风营、虎牙营,但事情办得不好,已经被褫夺回乡了。这次张温起用他,就是卖个人情。他们这些公族之家,就是你帮我,我帮你,这样牵绊就来了。不过这袁涣他也不是瞎用的,毕竟其人有与泰山军对峙的经验。
最后就是鲁国了,这也是最可惜的。本来鲁国主办最合适的就是孔融,但之前其人已经战死在和泰山贼的战斗里了,甚至也正因为那一战,鲁国衣冠几乎全部被扫落一空。老党人蕃向也死在了那一站,憾甚!
最后张温千挑万选,才找到了一人,鲁国颜氏颜盛。但他虽是鲁国人,但据说已经迁居琅琊,现在看,只能召他回乡,再整鲁国团练了。
以上人选,张温还是满意的,这六位团练主办不是名士就是公族子弟,或者本身是道德之家,这在一定程度上确保了豫州六郡国的团练可以被控制在手里。
对这六位团练使,张温还是充分放权的。他特意准许这六位团练使主办在铨选时可以不受三互法的约束,随意铨选本乡和姻亲之家的才智之士充任团练。
而且这六位团练使的职事是督办团务而不是协办地方。换句话说,这六位团练使有非常大的自主权,而不需要仰仗地方鼻息行事。他们只受左中郎将行营调遣,其他地方郡县无权干涉这六团练使的督办事务。
以上是张温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六大团练使的最大支撑,但有一项是各团练使自己要解决的,那就是各郡县的团练,必须自己负责各自的钱粮补给。朝庭没办法负责他们的钱粮供应。
也就是说,这六大团练使在起团之后,就需要自己搞定军需补给,所以在一定程度上说,这六家要自己先掏家底来养军。
这对六大团练使来说必然是极大的负担,但福祸相依,用自己钱养兵,那最后这些团练部曲必然是要成这六人的私兵了。
张温自然也清楚,但以上已经是他最大的支持了,要再养这些兵,朝庭真的养不起。
就这样,张温在军议上抛出了让豫州六郡国起团练的重磅消息,之后就命各军将回去重整部伍,三日后,他们将倾军南下汝南,前后夹击汝南太平道。
诸多军将回去后各自消化着信息,那边张温在会后留下了中军校尉赵融。
张温在内室单独接见了赵融,直接了当的就和其人说:
“稚长,你是西州武人,本就敏感,就更需要听命用事了。你觉得皇甫嵩还能再为你的依靠吗?”
赵融当即表态:
“赵融是粗人,唯公帅马首是瞻。”
见赵融识趣,张温:
“好,既然你知道,我就给你一条明路。”
赵融毕恭毕敬:
“请公帅示下。”
“此番南下,你务必要笼住其他三营的吏士,让他们明白现在的主帅是谁,这次南下打汝南黄巾,战事并不困难。只要这一战打得好,不仅前罪一笔勾销,我还会上书朝庭为你请功。孰是孰非,稚长是懂得的。”
“末将明白,必不负公帅栽培。”
“嗯,这一战的重要之前在军议上我已经讲得很明白了。你作为军中宿将,眼里要看得到全局,汝南的黄巾不足为虑,重要的还是之后的北上。只要这一次将泰山贼歼灭了,要什么就给什么。但记住,机会只有一次,你可要抓住啊。”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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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日,泰山军攻克新郑。张冲带着大部队并入入城,全军吃了一顿猪肉后,留了五百兵驻守,就继续北上,他们下一个要攻打的就是密县。
密县位于嵩山南麓,洧水上游,本是周王室贵族封地,但后来被郑国所灭,现在属河南境。其县因属嵩山东伸余脉绵亘地区,地势西北高、东南低,三面群山环绕,中部丘谷相间,东部较平坦。境内平原较少多是丘陵,素有二分山、六分丘、二分田之说。
而密县因为处于京畿之地,豪族众多,使得本就不多的田土都集中在豪势手上,众多活不下去的破落民户都只能跑入嵩山,开辟山田,做个没有籍贯的山寮众。
八月二十二日这一天,一只车马队沿着密县到京都的官道上,急匆匆的走着。
牛车内,一个微胖的青年不断询问着伴当,到下一个驿站还有多久。
伴当知道主人催促的原有,就是担心这一路出了变故。
之所有有此担心,就是因为自家主人坏事做尽,现在担心有人来复仇了。在告诉了主人还有十里,安慰了主人焦躁的情绪,这伴当望着西侧的嵩山,叹了口气。
这一只车马队不是别人,正是现任密县令索琦一行。
索琦出自敦煌索氏,其家自武帝时期因为犯颜直谏而被贬入敦煌,其后在汉时累世冠族,在敦煌是一等一的大族。
索琦自被举孝廉后,因为朝庭对河西的恩抚政策,特意恩诏做了河南郡密县令。但索琦自做密县令,就颇用酷刑,罗织冤狱,和县中大族一起残民害民,贪赃枉法,县中黔首无不恨之入骨。
前几日,当泰山贼北上入河南郡,并破了北面的新郑后,甚至新郑长都被悬尸示众,索琦就惶惶不安。要知道那新郑长的官声可比自己强得不少,到底也难逃一死,更何况是他。
对自己有着清醒认识的索琦,再不敢有侥幸,挂印弃官,带着家仆和这些年豪夺的钱财向着京都逃难。
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使一半身家贿赂十常侍,他就能无事。到时候就是只带着一半身家回乡,也够一辈子花销了。别说,这花花的中原到底是比河西要富饶太多。
车队走了一段,遇到前方一座庙祠,索琦的小妻一直再喊小腹痛,要休息。没奈何,索琦只好在这里暂做休息了。
那边隶妾们服侍着小妻安稳,索琦倒是带着伴当看着眼前的庙祠,念着名字:
“卓茂庙?此是何人?”
那伴当一阵无语,自家主人果然不学无数,一点国朝事都不知道。
“主人,这卓茂是光武时期的老太傅啊。”
“哦?不认识,此公有何说道,还有人给他建祠堂?”
伴当随索琦在密县也有几年了,自然知道为何密县人会给这个卓茂建祠堂。只是没想到,自家主人竟然啥都不知,不过也是,主人连卓茂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用说其人干了何事了。
伴当是索氏家生的,从小就要学习国朝典故,为的就是能辅助索氏主人交际。所以此刻伴当正好为索琦解释:
“主人,卓太傅在新莽时期就曾做过密县令,他以礼仪教化万民,将密县治理的是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甚至有一年天下大蝗,河南二十余县皆被其灾,独不入密县界。就是被卓太傅的道德所感啊。所以那年灾后,密县民就为卓太傅建了这生祠,感念他庇护万民的功德。后来,延熹年间,上事黄、老道,将京畿内的诸多祠堂都拆毁了,但专门特诏保留了这座卓茂庙,就是尊敬老太傅教化万民的道德。”
伴当说这些本意是借古讽今,希望主人能学卓太尉一样,爱民如子,不要再残害那些可怜的穷苦了。
但谁知,索琦一听,立马不屑:
“这不是瞎扯嘛?他们中原人整天就是扯这些虚的,骗骗那些黔首罢了。咱们在河西没见过蝗虫嘛,那东西一起来,整片整片都要吃掉,谁还管你是不是有道理,真是胡扯。论邀名,还是他们中原人啊!”
伴当无语,自家主人倒是聪颖,可就是没用在正途啊。被自家主人这么一岔,伴当心累,不想说了。
但伴当不想说,索琦因为扳回一城,倒兴致高涨,他饶过那卓茂的木雕,看后室还有一泥塑,一副将军打扮,好奇道:
“这又是谁?”
伴当仔细看了看两边的悼词,不确定道:
“应该是光武时期的云台二十八将,昌城侯刘植。据说他就是战死在密县的,应该是在这里给他立了个塑,我再看看这边的碑文。”
伴当仔细看了碑文,大致就讲了昌城迎主,招降刘杨、平定河北的关辉战绩,又悲痛于他战死于密县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