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张达戟指那年轻县吏,场上氛围顿时紧张起来。
在后面这些县吏们看来,贼到底是贼,喜怒无常简直没个定性。
但这些县吏们其实也是这样的,只是这一次操生杀权柄的不是他们,所以他们才不适。
张达突然指着这小吏,想看看他的惊慌失措,但张达却意外的发现,其平静的眼神波澜不惊,这倒让他对其人产生了兴趣,遂问:
“你这小吏,还未讲过自己姓名。说来。”
那小吏不慌不忙,只是拜道:
“在下新郑申商,见过将军。”
“申商?嗯,我知道了,名听着不错,像个读书人的名。但我话还是要说在前头,要是一会你说的办法没用,那只能请你上去一遭了。”
申商继续一拜:
“如不行,仆甘死。”
在县署外,当张达的扈兵将新郑令的尸首放下后,还当着众闾民的面前将新郑令用棺木收殓好,果然奏效了。
闾民们见状都陆续散了回去。其实他们也知道,这也就是这個程度了。
虽然新郑令对他们有活命之恩,但这世道没个道理的。或者说人人都有自己的道理的。他们也知道他们县里的那个游侠周贵为何要杀新郑令,冤冤相报嘛。所以新郑令被杀后,他们虽然难过,但也知道这是新郑令咎由自取。
但等他们看到新郑令的尸首被悬挂在外后,他们就受不了,不带这么折辱人的。所以他们冒着刀兵,也要为新郑令讨个公道。
现在结果是好的。而且从这一次,他们确实发现这一伙黄巾军真有点不一样。
按常理,他们刚刚那样冲撞,不说杀几个,那至少也要把领头的拿了鞭挞。但这些黄巾军却非常克制,一直试图在和他们沟通,这就有那么种爱民如子的味道了。
张达也不知道,他这无心的一手,到收获了不少本地的民心。
随着新郑安定,张达迅速回信接应泰豫联军入城。
这边泰豫联军入司隶校尉的第一战打得漂亮,那边在阳翟,一场军议也在开始。
---------------.
豫州颍川郡,阳翟。
新的帅臣新的幕府。
诸营将、谋士悉聚在阳翟的郡守府,由颍川郡守阴修作陪,新任左中郎将张温开始了他第一次全军大议。
而原左中郎将皇甫嵩额头中箭,时醒时昏,不过据说曹操已经请了自己老乡,也就是同县的华佗来幕府为皇甫嵩治伤,也许会好些吧。
但不管怎么说,有朝庭法度在,即便左中郎将部大多数军吏都是皇甫嵩征辟整训的,但只要张温有那旌节,坐在那牙帐里的终究还是张温。
张温这会正对着近百名军吏、幕僚口若悬河,在场的都是屯将以上的军吏,在外面也都是二百石以上的品秩,但这会却都像黎庶一般,正襟危坐,听着上首的张温训示。
军议一开始,张温就大发雷霆,他一方面以朝庭的口吻痛斥左中郎将行营诸将指挥无能,作战不力,将朝庭主力部队浪费在了颍阳。
他怒斥:
“你们当中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国家栋梁,朝廷菁英。不是在西北战场磨炼过,就是在北面打过鲜卑人。但现在呢?忠君报国的精神都哪里去了?全军上下颟顸懈怠,在这样下去,朝廷社稷就要亡在你辈之手。耻辱!”
张温不仅是朝中司空,更是为数不多在外总戎的帅臣。以三公之尊而任方面之任,这也就是光武年间,那些个云台将们才有的待遇。
所以当张温用这些严厉的措辞训斥这些汉将吏时,全场人大气不敢出,全都在缄默。之后张温又骂了小一刻,然后突然就点了之前代指挥的中军校尉赵融。
张温骂赵融:
“还有些将领,不顾大局,拥兵自保,将国家之兵当做私兵,好大的狗胆。需知尔等手上之兵,食的是汉家的粟,忠的是汉家的事。颍阳一战,就是因为尔等见死不救,才使得后校尉部全军覆没。你赵融就要为颍阳的惨败负责。还有不要觉得某些人会保你,他自身难保。”
赵融开始还默默听着,反正没点他,但突然听到张温不仅指了他的名字,还要将颍阳大败的责任归结自己,顿时就慌了。
他看了一眼张温边上的曹操,猜到是此人陷害自己,暗将这口气忍下。赵融膝行出列,对着张温重重叩首:
“公帅,我赵融如何有这般能耐,颍阳大战时,我正在前方厮杀,如何能统筹得了,当时调度全军的可是左中郎将啊。”
赵融此言一出,在场的将吏们皆不耻:
好个卖主求荣之辈,你赵融现在竟然要卖老帅?
他们这些人几乎都是皇甫嵩简拔的,虽然不敢在皇甫嵩和张温的统兵之权斗争中站到张温的对立面,但让他们出卖皇甫嵩,那也是不可能的。
而现在这个赵融,竟然为了脱罪就要卖主,猪狗一般的人物。我等怎与此辈在一帐内。
上首的张温听了赵融的话,虽也觉得不耻,但倒是正中其算计。
原先他从曹操那里就了解到,这赵融虽然是皇甫嵩的重将,但其人贪生怕死,稍微一恐吓,其人定然要倒戈。
所以张温就把赵融当成了这次权力斗争的第一战,果然一战破了如今的僵局。有此人背书,他张温终于可以将这万余主力抓在手里了。
既然在赵融这里打开了突破口,张温就不再训斥诸将了,随后他便道:
“我虽久在中枢,但自四月黄巾暴乱,我对如今的整个局势都要比在场诸位都要了解的深。近几个月,河北、青州、兖州、豫州、南阳诸多战场,我可以毫不讳言,就是处处受制,着着失败。
河北还好些,有北中郎将的统帅并幽州突骑,汉军已经在几次重要合战中打败了河北黄巾的进攻,已经将张氏三兄弟分割包围在广宗、曲阳两地。但即便如此,也只是围困,等平定还不知道何时。
而在青州战场,就不堪了。那青州刺史焦和真乃一个妄人。坐拥大州,甲兵甚众,但每每与黄巾军交战,未接风尘,未交旗鼓就望寇奔北。只知在城内卜筮清谈,任生生使得青州不复为国家所有,真恨不得斩此僚。
还有在兖州呢,就更不说了。泰山贼起兵以来,朝廷连折了多少二千石在此贼之手?不仅搅得泰山不宁,更是北上到了河济搞风雨,这次颍阳一战更是奔袭而至,使我军遭此大败,可以说此贼为贼中第一巨寇,必是我汉家心腹之患。
我军下一阶段的主要对手就是此贼。
至于豫州、南阳两地,却是危中有机。豫州之黄巾二分,南下汝南之贼不足为虑。北上之贼已随泰山军北上,虽祸在后来,但在当下,豫州的黄巾已经不足为虑。这是我们要快速扭转局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