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推搡着泰山军兵,为首的军吏暗道不好,一定有他们不知道的情况,所以他立马将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张达。
张达不敢怠慢。
作为军中老弟兄又是大桑里张氏族人,他知道泰山军的一个优势就是民心,知道渠帅最看重的也是民心,如果这里闹出事,别说他这破城之功了,甚至还要被罚。
他命军吏先让话的,问问到底是什么原因。
而张达这边,立马让人压上还活着的县吏,询问这什么情况。
一个山羊胡须的老吏,见机会来了,立马说道:
“回将军,群情激奋只因将军倒行逆施,新郑为郑韩古都,自古民风良善。黔首豪势相安,各司其职。而现在,将军破城,不问百姓之疾,先破其家。不问四民之好恶,先杀其长。我等未能见其智,也不知这新郑如何安?”
张达脸一黑,硬邦邦的问了句:
“哦,那你说该怎么办?”
这老吏低着头劝,所以并没有见到张达的脸色,而他身后的同僚们却看到这贼将脸色简直是乌云盖顶,身子不禁抖了起来。
那老吏继续拜道:
“大姓安,小民安……”
这老吏再说不出红了老吏的衣衫,他不敢置信的望着张达,一歪头,砸在了地上。
鲜血汇成血泊,直接要沾上了后面几个县吏的靴履,但他们都不敢动,因为他们面前的这个贼将正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
只见张达一边用汗巾擦拭着环首刀,一边骂道:
“个老物,凭多废话,争当乃公傻?要以言惑我?这天下从来不是没对待好大姓才亡的。反而就是对你们这帮人太好了。
那些穷苦有多苦?乡野但凡有好女,都是被你们掠走,使得乡野阴阳不和。而天下的更赋租税,科目繁多,又年年增益,但又哪一项落在你们这些豪强的头上?这也就罢了,但偏偏彼辈又贪得无厌,与你们这些贪吏沆瀣一气,一分税倒要穷苦出三分。你们这些豪强大姓,到底有多贪,多爱钱。
还有你们这朝廷也是如此。每每催发徭役都不问农时,哪个贵人家要修个园林,就催逼我们作践,不知道人都是要吃饭的吗?不知道粟是从地里用汗水种出来的吗?你们这些人啊,就是脱离了田地太久,都忘记了,人不吃饭,真的会要命的。不光要我们的命,也得要你们的命。”
这还没完,张达还在继续说,他在随军学堂听的,在征战中看到的,今天都要说出来,他不光要诛这些人,还要诛他们心:
“我随冲天大将军起兵,转战天下。见了太多穷苦是怎么死的。来,我告诉告诉你。不是被你们这些酷吏殴死的,那就要被你们胡乱抓进狱寺,给某些人顶罪死的。不是被盗贼杀死的,就是因交不上税粮被鞭挞死的。不是因无粮饿死的,就是被这疫气害死的。你们和我说说,这天下还给穷苦们活路吗?”
张达一直在说死,说得是杀气腾腾,这些县吏身子抖成了筛糠,生怕张达有拿刀搠死他们。
但就在众人惊惧时,最外圈一个年轻小吏,排开众同僚,站了出来,他拜了一下张达,然后朗声道:
“将军暂息雷霆之怒,刚才那老吏本就好弄口舌,自觉有几分口才就要玩弄将军,死不足惜?”
张达乜看眼此人,讥讽道:
“难道你不也是在卖弄口舌吗?你现在在干什么?还不给我退下。”
谁知此人被张达怒斥后,并不惊慌,而是朗声道:
“将军,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外面民愤的问题。而我能帮助将军。”
张达眯了下眼睛,垂下环首刀,冷冷道:
“哦,那你出来说说。”
很显然,要是此人再像刚才那人一样,说些蛊惑的废话,那这一刀就会再斩来。
而这人当然也知道,但他依旧不紧不慢道:
“将军,民愤起不是因为闾民对将军有愤,而是对新郑令抱不公。”
“哦,怎么说。”
“回将军,新郑令刘公虽然为政酷烈,尤其是四月平定本县黄巾之乱时,坑杀了四百人,但其人爱民却也是真的。单说一件事,去年四月,新郑大旱,刘公开仓方放粮,但谁知仓中粟早被仓吏硕鼠串通城中大户给盗卖了。而刘公当时就亲自带人去各家讨粮,不仅将涉案者处斩,更收回粟粮二十万石,用以赈灾。所以,换句话说,刘公对满城闾民都有活命之恩。而现在将军不仅杀了刘公,更将刘公悬尸,这才是民愤的原因呀。”
突然这年轻的县吏一凛,只见那贼将将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然后就听对面问:
“这事可真?”
“句句属实。”
“那这刘公可曾从中贪墨。”
“这就不清楚了,但想来不曾。”
“那这刘公办了这么大的事,这位置还能坐到现在?”
“刘公是河间王后裔,上面有人。”
“哼。”
然后张达就将环首刀拿了下来,随后命身边扈士:
“去将新郑令尸体放下,然后找一副好棺木敛好。”
那扈士显然是个动脑的,他迟疑了下,问道:
“部将,新郑令再是个好吏又如何,只他坑杀咱们同道四百人,悬尸示众都已经便宜他了。而且,咱们现在这么做,新附的周贵定然不满。又何必为这弄得两边不高兴呢?”
张达一瞪眼,骂道:
“那你说,外面的闾民,你说怎么办?”
扈兵摇头,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不就行了,让你去办就去。咱们泰山军就是恩怨分明。这新郑令杀我同道,那自然难逃一死。但其救民之举也是事实,自然就不能虐其尸。至于你说周贵那边,我会去解释的。而且,咱们能放就还能悬,要是一会没用,就将这个人一并悬上去。”
说着,张达戟指那年轻县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