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阮卿的设想是曾经被小道童抚养过,后来道童年老去世,自己在山里迷路过野生生活的“山洞野人”。这样可以解释为什么他找不到道观。
所以想着人设形象应该是比较脏、邋遢,远离文明社会那种。
哪知道后来廿七抱着她为了避雨,拉满速度在高处“飞”,结果看到了道观的檐角,找到了失传的野人观。了解了皂角的生平,再加上廿七那超强的动手能力,俩人一合计,就把“山洞野人”人设修为“世外高人”了。
阮卿自身演技不行,编剧和导演的能力还是有的。
毕竟是曾经写出过一部完整小说的人。
果然,廿七本色出演,他身上那些本来就不属于这时代的特质,可太有说服力了。
“原来是这样。”七叔爷喃喃地说。
“大家随我来。”廿七说,“火上煨着鸡汤呢,我们走快点,别烧干了锅。”
他说着,就在阮卿身前蹲下去,双手向后伸出。
阮卿看看七叔爷:“要不然让他背七爷爷吧?”
七叔爷忙摆手:“背你!背你!我走得动!”
最后还是背了阮卿,因为阮卿的脚腕虽然能走路,但走太快太用力还是隐隐会疼。
扭伤就是需要个二到四天才能自愈的。
廿七就背起阮卿走在前头,大步如风。
山民们身体素质也很强,并不会觉得很累,但是绝没有廿七那种举重若轻的自如感。
那破旧袍子穿在他身上,有种出尘飘逸的气质。大家不由自主地对他说话就非常客气。
过了沟堑之后,离道观就不远了。沉重的绳索也留在身后,减了负,走得反而比之前更快了点。
不到一个小时,大家抬头便看见道观了。
自然是建在高处的,山里建在低洼处容易积水还容易有山洪。
台阶很旧了,但因为是石头的,很旧没有人走,保存得相对还算完好。
大家拾阶而上,跟着廿七推开大门,踏了进去。
昨天廿七和阮卿发现野人观的时候,它只是一座死去了的庙观。
今天七叔爷和大家看到的,是一座活过来的庙观。
绕过紫气东来的砖雕照壁,入眼的是岁月斑驳的石砖道。虽陈旧,却打扫得干干净净,砖缝里一棵杂草也没有。
石砖道两边是绿草地,左右各有一座坟茔。有石碑,土包上压了大大小小的石头。
廿七找到了生锈的铁钉,将摔裂了的牌匾粗粗钉上,又绑上藤条固定,挂回了大门的上方。
牌匾门窗上那些修复的痕迹,还有梁柱斑驳掉落的油漆,与打扫得一尘不染的廊庑、台阶有种反差。
大家都仰着头看前方的三清殿,唯有七叔爷看看两座坟茔,问:“那个是……?”
阮卿给廿七使个眼色,廿七指着右边那座:“那是我爷爷的墓。”
他把墓碑上的字都看了一遍。尤其最后因为一再修改没有排好版挤成了一堆的那些小字。
七叔爷从见了廿七,一路都魂不守舍,等见到皂角的墓碑,终于再也绷不住了,百感交集之下,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大家还在四处打量呢,被他吓了一跳。
阮祥云赶紧过去:“爹!爹你干嘛呀?”
想拉七叔爷起来,七叔爷推开他,一边哭着一边含糊说着什么。
本来就是阮卿听不太懂的土话,这下更是完全听不明白了。
廿七倒是听得明白,小声给阮卿翻译:“……师父,你怎么不等等我……我都走到桥边了……你砍桥干什么……咱俩这辈子的师徒缘就错过了……下辈子一定不能瞎砍桥断路了……”
“后面就都是骂人了。”他嘴角抽抽,“骂得很脏。”
阮卿:“哈?”
廿七解释:“骂那些要砸道观的人。”
可以说骂得花样百出了,绝对都是阮卿这种城市人想也想不出来的花式骂娘。
大家都过去围着七叔爷劝去了,他俩在这儿嘀嘀咕咕。
看七叔爷这架势一时半会骂不完,廿七说:“我先去看看灶上。”
他就去后面了。
他今天宰了三只鸡,都炖上了。临走的时候灶膛里只留了小火,锅里加足了水。
现在回去看了看,剩半锅汤了,香气四溢。
今天采的蘑菇走之前就洗干净烫过了,现在全倒进锅里。灶膛里添上柴,风箱已经修好了,拉几下,火呼呼地就起来了。
等汤滚一滚。
再回到前院,七叔爷情绪刚平复,刚被阮支书扶着站起来。
掸掸身上的土,抹干眼泪,他对廿七说:“后生,让你见笑了。”
他说:“我恨哪!就差一点或许我就是你师父了。”
他们差着年纪,廿七管皂角喊爷爷,如果当年七叔爷顺利进山拜师,辈分就插在了皂角和廿七之间。
长大后那些少年时的梦当然就淡去了。成为偶尔讲古的笑谈。
甚至连儿子长大后都不信那些玄乎的传说,只信科学。七叔爷当然也信科学,所以故去的记忆只能成为笑谈。
直到不科学的事情发生在眼前,发现自己走到沟堑断崖边折返,到底错过了什么。
只恨憾得想要捶死自己。
廿七微微一笑:“缘分未到,不必强求。”
他眉眼间有种云淡风轻。
在这深山古观中,远离红尘,超脱俗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