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蜀低头看了眼坐在地上晕晕乎乎的萧夕禾,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失败的后代。”
萧夕禾:“嘤——”
鸡嘴忙用翅膀捂住她的耳朵:“小朋友可听不得这些。”
“老大,你这么说真的有一点过分。”鳄鱼也不认同。
鹿蜀扫了两只家伙一眼:“滚。”
鸡嘴和鳄鱼马不停蹄地滚了,萧夕禾思绪还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快乐里,但也隐约知道能护着自己的家伙都走了,于是强行克制住喜悦坐直了身子:“老祖宗。”
鹿蜀盯着她看了片刻,抬手往她额上注入一点灵力。
萧夕禾醉意消退大半,头脑恢复了些许清明,只是思绪还是迟缓。
像极了宿醉之后的早晨,还有点醉,但好歹不亢奋了。
“唔……”她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眉头都皱了起来。
鹿蜀冷淡看她:“既然已经醒了,就离开吧。”
“……好。”萧夕禾挣扎着站起来,慢吞吞往外走,然而没走上两步,就一头朝地上栽去。
地面上满是凹凸不平的碎石,其中一块刚好尖锐朝上,她要是这么摔下去,估计能直接将她扎穿。
思绪迟缓的萧夕禾半点危机感也没有,当看到尖锐在无限放大时,好半天脑子里总算冒出一句话——
啊,死定了。
她下意识闭上眼睛,却重重摔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萧夕禾撞得鼻子一酸,哼唧一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敞开的衣领和坚实的胸膛,她伸出手指,迟钝地勾了勾胸膛前垂落的白发,再往上看,便看到一张英俊出尘的脸。
男人肤色白得近乎透明,眉眼透着浑然天成的矜贵与疏离,一头银发泛着幽幽光泽,美得不似凡间人。
萧夕禾怔怔盯着他看了半天,好一会儿才呆呆开口:“老祖宗,快来看帅哥。”
帅哥:“……”
没听到回应,萧夕禾默默扭头:“老祖宗?”
身后空无一人。
“去哪了?”萧夕禾不解。
男人无言片刻,将她拎直了:“不要耍酒疯。”
熟悉的声音从帅哥口中传出,萧夕禾瞬间睁大了眼睛:“你变成人了?!”
“不过是化形,有何难的?”男人冷淡开口。
萧夕禾深吸一口气:“厉害哦老祖宗。”
男人扫了她一眼,径直往林深处走。
两人错身时,萧夕禾眼尖地看到他后背衣衫上点点血痕,愣了一下后立刻抓住他的袖子:“老祖宗,你受伤了。”
“放开。”男人不悦。
萧夕禾默默看着他。
男人甩了一下袖子,没甩开干脆直接走,结果刚走两步袖子便发出撕拉一声响。
男人:“……”
宿醉的人特点之一,就是非常执拗。
一刻钟后,萧夕禾将鹿蜀后背被石头划破的伤处理好,顿时满意地拍拍手:“好了。”
男人任由衣裳斜斜地挂在身上,全然不在乎露出大片胸膛。
萧夕禾没忍住瞄一眼,又瞄一眼。
男人默默坐直,将衣服拢好。
“啊……”萧夕禾遗憾了。
男人忍无可忍:“该走了吧?”
“走走走,这就走。”萧夕禾答应着,却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男人不悦抬眸。
“老祖宗,我能给你诊个脉吗?”萧夕禾问。
男人:“为何?”
“你的胸口轻震的频率过于频繁,呼吸也比一般人急促,也许有心脏上的问题。”他为兽形时,萧夕禾看不出什么,可一化为人身,有些症状就太明显了,本想着神兽与人不同,不能用人的那一套给神兽看诊,可越看男人的面相越觉得……是即将仙逝之相。
男人抬眸,无声地看向她。
萧夕禾愣了愣,恍然:“你早就知道了。”
“仙魔人鬼妖,皆不能做到与天同寿,提前知晓又有什么奇怪的,”男人扫了她一眼,“记得保密。”
萧夕禾嘴唇动了动,半天憋出一句:“你要是死了,鸡嘴他们怎么办?”
“不要乱给他们取外号,”男人神色淡定,“本尊死之前,自然要将他们安顿好。”
“怎么安顿?”萧夕禾好奇。
男人却不肯说了。
萧夕禾执拗劲又上来了,拉着他另一边没破的袖子不停追问,男人不胜其烦,直接将她放倒在一张草甸上。
“睡一觉,甜甜果的症状就会彻底消失。”男人淡淡开口。
萧夕禾:“我不困……”
一句话没说完,她的眼皮便开始沉重,几个呼吸的功夫彻底睡熟了。
她又一次做了梦,梦中一口被打开的棺材散发着幽幽绿光,她想上前查看,却本能地感觉危险,于是只是安静盯着看,一直看到棺材消失为止。
再次醒来时,已经到了晚上,睁开眼就看到头顶几个大灯笼。
同样的场景经历第二次,萧夕禾已经淡定了:“我醒了。”
其中一个大灯笼立刻看向她:“还晕吗?”
萧夕禾尴尬一笑:“不晕了。”不仅不晕,还头脑清明、才思敏捷,对之前发生的事记得一清二楚。
“既然不晕了,那跟我们一起去玩游戏吧。”鸡嘴热情邀请。
萧夕禾顿了顿:“玩游戏?”
鸡嘴跟熊大对视一眼,熊大一把将萧夕禾抓了起来,欢快地朝山林深处跑去。
萧夕禾被他攥得都快吐出来了,回过神后连忙提醒:“我得回去找师兄……呕,你松松爪子!腰要断了!”
熊大不听不听,转眼便跑到了一大片空地上。
萧夕禾认识的灵兽几乎全来了,正围在一起鬼吼鬼叫,看到萧夕禾后也蹦蹦跳跳来迎接,激起一阵尘嚣,而鹿蜀还是人形,此刻就坐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安静地看着眼前热闹的一幕。
萧夕禾被灰尘呛了个结实,咳嗽着与他对视一眼后,便抬头跟灵兽们打招呼。
山羊兽犹犹豫豫地站在不远处,萧夕禾看到她后笑笑,主动将头伸过去,山羊兽顿时高兴地跟她抵了一下脑袋。
“小老大,你喜欢篝火吗?我给你点个火怎么样?”喷火兽献殷勤。
萧夕禾笑笑:“我得走……”
“啊!小老大喜欢篝火!”喷火兽欢快地喷起火来。
萧夕禾:“……”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萧夕禾再说不出扫兴的话,只好答应他们留下玩……嗯,就留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一定要走了。
见萧夕禾总算答应,鳄鱼立刻将她顶在头上,跟其他灵兽一起蹦蹦跳跳,鸡嘴赶来之后,立刻把萧夕禾抢了过去。
众灵兽好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法,当即把萧夕禾当成玩具一样抢来抢去。这些灵兽个头大,手劲也大,萧夕禾被他们抢来抢去,又一次生出要吐的冲动。
为了避免自己被玩死,她只好叫停游戏。
灵兽们顿时失望地看着她。
……一个个长得又凶又狠,装什么可怜啊!萧夕禾咽了下口水,憋了半天提出一个类似的游戏:“你们玩过击鼓传花吗?”
灵兽们瞬间产生了兴趣。
萧夕禾提这个游戏,是为了解救自己,然而一刻钟后,她看着一只手攥着自己的熊大陷入沉思……不是跟他们说了,找块石头当花吗?为什么被传的还是她?
啊,是鸡嘴坚决要用‘花一样漂亮的她’。
男人坐在高石上,待所有灵兽都准备好后,便随意拍起了手,于是萧夕禾开始被抛来抛去。
……呕,太难受了。
男人看着萧夕禾一脸生无可恋,清俊的脸上总算闪现一丝笑意,只是这点笑意一瞬即逝,眼底很快只剩下迟缓的疲意。
萧夕禾被传了两三次后,终于忍不住吐了,灵兽们这才意识到,作为人的她太过娇气,完全不适合被抛来抛去,于是果断换成了最开始提议的石头。
萧夕禾终于解脱,摇摇晃晃地走到男人面前:“老祖宗,我要走了。”
男人抬眸看向她,没有像先前一样开口留她:“嗯。”
身后爆发一阵欢呼,萧夕禾忍不住回头看一眼,突然生出些许不舍。她之前跟鸡嘴打探过,隐约知道这次试炼结束之后,而那些幸存的修者在离开这里之后,定然会大肆宣扬如今识绿山秘境的凶险,这里本来就没什么珍贵秘宝,加上难度增加,想来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打这里的主意。
而眼前的男人则会用某种方法封印秘境,以后千年万年,这里都不会再开启,彻底成为一座桃花源。
也就是说,他们此刻,就是最后一面。
“老祖宗再见……”萧夕禾说着,郑重对面前的男人鞠躬,却因为被抛得还有些晕,弯腰时用力过猛,直接一头往地上栽去。
没等摔在地上,她就腾空而起,直接撞在了男人怀中。
“又被你救了一次。”萧夕禾笑嘻嘻,伸手撑住他的胸膛想要起来,却在察觉到什么后表情突然愣住。
手掌之下,他的心跳越来越慢,已经趋近于停止。
是要仙逝的预兆。
男人缓慢地看她一眼:“还不起来?”
“老祖宗……”萧夕禾声音微颤,一股来源自血脉的共鸣让她心生悲戚。
男人抬手拭了一下她湿润的眼角,继而看向热闹的兽群:“死得其所,足矣。”
萧夕禾定定看着他,眼泪突然汹涌。
男人无声将她抱进怀中,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你太弱小,不适合修仙界,若你愿意,可以留在识绿山,赤影他们会将你照顾得很好。”
萧夕禾听着他趋近于停止的心跳,拼命压下内心的悲伤,正要说些什么时,一股大力突然将她扯走。
她的身影飞速后掠,等重新停下时,已经靠进另一个坚实的胸膛。
“他们欺负你了?”
谢摘星的声音响起,萧夕禾怔怔抬头,哭红的眼睛和鼻子透着几分可怜:“魔尊……”
谢摘星一看她这副样子,周身气压愈发低了,而旁边的林樊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萧夕禾竟然真的还活着。
入侵者的气场太强,刚才还玩闹的灵兽们当即摆出攻击姿势,谢摘星也不废话,直接将萧夕禾丢给林樊,抽出认魂朝灵兽群杀去,男人眼神一凛,一瞬闪到灵兽前方,拦住了谢摘星的攻击。
“不要!”萧夕禾惊呼一声便要冲过去阻止,结果被林樊一把拉住。
“少夫人你先跟我走。”林樊劝道。
“走什么走,快去阻止他!”
林樊愣了愣:“为什么?”
“你……哎呀!”萧夕禾不知怎么解释,干脆甩开他的手就要过去。
林樊吓了一跳,赶紧再次困住她:“少夫人,你是不是被吓坏了?”
说话的功夫,男人与谢摘星已经缠斗到一起,两人打得惊天动地,闹出的动静震耳欲聋,萧夕禾拼命喊叫阻止却于事无补。
谢摘星力量很强,但强不过即将殡天的男人,才短短几个回合,谢摘星就狠狠摔向地面,在地上划出一道巨大的坑。
男人以空气为刃,径直朝谢摘星刺去。
“老祖宗不要!”萧夕禾声嘶力竭。
男人的剑在谢摘星腹前一寸停下,察觉到什么后眼眸微动。
“你将孩子照顾得不好。”男人收手,语气没什么波动,却每一个字都透露出对谢摘星的指责。
谢摘星脸瞬间黑了。
林樊也脑子发懵:“你叫他什么?”
萧夕禾哪顾得上跟他解释,重新挣脱束缚后扑到谢摘星旁边:“老祖宗,他是……”
“我知道。”男人打断她。
萧夕禾一愣:“你知道?”
“嗯,”男人重新看向谢摘星,“虽然你不够尽责,但也辛苦了。”
萧夕禾:“?”
没等她开口问,林樊突然扑了过来,死死抱住想杀人的谢摘星:“少主冷静,一定要冷静,咱打不过……”
“易怒易躁,难怪胎像不稳。”男人蹙眉。
萧夕禾:“……什么胎像?”
“我杀了你……”谢摘星咬牙切齿。
萧夕禾彻底懵了,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问老祖宗:“什么胎像?我怎么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男人垂眸看她,萧夕禾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回来。
“你敢胡说一个字,我就毁了你的老窝!”谢摘星黑着脸威胁。
男人无视他,继续与萧夕禾对视。
许久,男人缓缓开口:“他到现在都不肯告诉你,可见你也不是个尽责的,等到你何时承担起应有的责任,他自然会说。”
萧夕禾:“……”说什么说什么,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