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幽静,泉水叮咚。
随着又一次太阳升起,柳安安忍不住再次流泪。
她哽咽着,看向身边沉默的师兄,哑着嗓子小小声哀求:“师兄,我们也去找小师妹吧。”
许如清定定看着她,许久之后别开脸:“不行。”
“师兄……”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小师妹已经死了,你是亲眼见到的,”许如清拒绝得干脆,“现在你要做的,就是躲好等秘境开启,然后跟我回药神谷。”
“你太自私了!谢摘星都能去找她,我为什么不能去!”柳安安悲愤起身,当即就要冲出去。
许如清一抬手,灵力从指尖迸出,直接将她打晕了。
彻底失去意识前,柳安安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却在下一瞬陷入了黑暗。许如清及时接住她,沉默地坐在一地碎石中。
一起躲着的陈莹莹等人见状,眼底闪过一丝悲悯,谁也没有苛责他的选择。
毕竟秘境危险未知,不能在牺牲一个之后,因为感情用事再牺牲第二个、第三个。
“对不起……”许如清叹了声气,不知这句对不起是跟谁说的。
日头高升,山林中总算多了一分暖意。
谢摘星周身的肃杀之气越来越重,林樊只是走在他身边,就已经感觉到无法呼吸了。
这是他们出来寻找的第三次天亮,假如萧夕禾没死的话,也已经失踪两天半了……当时那么多人眼睁睁看着她被灵兽吞噬,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这话林樊不敢说,怕一说出口少主就会发疯。
两人继续走在山林间,离人群越来越远,周围的路也越来越陌生。自从见识了这个秘境的诡谲,林樊半点都不敢掉以轻心,一片落叶一点风动,都能让他绷紧后背严阵以待。
两人又走了大半天,林樊身心俱疲,正要劝谢摘星休息一下时,谢摘星突然脸色一变,加快步伐冲到一个土坑前。
林樊愣了愣赶紧追过去,刚要问怎么了,就看到土坑里一件被腐蚀得破破烂烂的外衣,上头还沾着斑驳血迹。
虽然破得厉害,但还是能一眼认得出,是萧夕禾先前穿的那件。
林樊咽了下口水,半晌艰难开口:“像、像是灵兽没能消化才吐出来的……”
谢摘星死死盯着地上血衣,一阵翻天覆地的恶心感突然直冲天灵盖,他猛地转头吐了出来。
林樊一惊,连忙上前扶他:“少主你冷静一点!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一定要保全自己,这样少夫人在天之灵才能……”
“她没死。”谢摘星撑着地面才没倒下,说出的话冷静又沉着。
林樊愣了愣:“少主……”
“她不可能这么容易死。”谢摘星盯着血衣看了片刻,略微恢复后便起身继续寻人。
林樊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心里担忧至极,却也说不出劝慰的话,只能继续跟在他身后,时刻注意他的身体。
他们这边愁云惨淡,萧夕禾那边也没好到哪去。
一个时辰前,她第三次经过同样的土坑,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迷路了。
“为什么,为什么会迷路!”萧夕禾崩溃。
躲在暗处的鸡嘴也相当崩溃:“为什么!为什么她一个筑基修者会这么笨,她的修为都是偷来的吗?!”
“实在不行,我们出去帮帮她吧。”鳄鱼提议。
鸡嘴拒绝:“不行,老大说了,要她自己走。”她也很舍不得小老大,可还是得听老大的。
“可她一直这么迷路,会不会有危险?”鳄鱼一脸担忧。
鸡嘴迟疑一瞬:“……不可能吧,识绿山最大的危险就是我们,我们又不攻击她,她怎么可能会有危……”话没说完,便看到萧夕禾不知道何时摸到了一棵酸酸树前,踮起脚尖就要去摘酸酸果,“住手!”
一声高亢尖叫,萧夕禾吓了一跳,抓住果子的手一抖,黄色果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刚才还安静如鸡的酸酸树突然发出一声咔哒响,一股浓液猝不及防朝她喷来。
萧夕禾赶紧背身闪躲,衣裳瞬间承受了所有浓液,开始滋滋啦啦地腐蚀。她哪见过这阵仗,闻到难闻的气味后赶紧去脱外衣。
鳄鱼与鸡嘴转眼间就冲了出来,一起帮她将身上的外衣撕下,前爪因此被浓液腐蚀出不少伤口,血顺着爪子淌到了外衣上。
一人两兽手忙脚乱,总算将还在冒烟的外衣扔在了土坑里。萧夕禾也弄了一手伤,却远不及两只灵兽伤得重。
“你还是什么小孩子吗?!怎么可以乱摸东西!”鸡嘴黑着脸训小孩。
萧夕禾被训得一脸懵,半晌憋出一句:“我、我就是有点渴了……”
都走两天了,滴水未进,虽然修者不需要吃喝,可她却是需要的,好不容易见到一个果子,就想摘下来解解渴。
此刻的她没了外衣,身上的衣裳也破破烂烂,一张脸更是不知何时搞得花猫一样,唯有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起来依然又黑又亮。
太可怜了,怎么会有这么可怜的小孩……鸡嘴瞬间母爱泛滥:“哎呀不凶你了,但你以后不准乱碰这些东西知道吗?很危险的。”
萧夕禾乖乖点头:“你们也受伤了,是不是很疼?”
“我们没事的,吐点口水就好了。”鸡嘴安慰完就要吐口水。
鳄鱼赶紧后退两步:“我要小老大治。”
“小老大自己都受伤了,你怎么有脸麻烦她!”鸡嘴黑脸。
鳄鱼相当委屈,却不敢拒绝鸡嘴。
萧夕禾赶紧打圆场:“没事的,我可以治。”
“那就麻烦你了。”鸡嘴立刻排在第一,把鳄鱼挤到了后面。
萧夕禾笑了笑,简单处理了自己手上的伤后,又为他们疗伤。
酸酸树的腐蚀性很大,即便用灵力治疗,也不能完全愈合,只是停止继续腐蚀,顺便将伤口凝出一层痂。
“还是会疼,”萧夕禾叹了声气,“我对不起你们。”
“别这么说,保护小老大是我们应该做的事。”鸡嘴说着,从地上捡起酸酸果,“给你。”
“能吃吗?”萧夕禾这回学会了先问再做。
鸡嘴咯咯笑:“能吃,但味道不好。”
萧夕禾闻言咬了一口,顿时酸得脸都皱巴了。
鸡嘴又是一阵笑,笑完突然想起什么:“我知道一个地方,果子特别甜,我带你去吧。”
萧夕禾犹豫了:“可我还要回去跟家人汇合。”
“你不是迷路了吗?”鸡嘴一针见血,“就算现在走,确定能回得去?”
萧夕禾:“……”
“跟我们走吧,先填饱肚子,然后我们送你回去。”鸡嘴哄道。
萧夕禾看一眼土坑里惨不忍睹的血衣……算了,真要自己走,走到秘境出口关闭也未必能见到师兄他们,不如先吃饱,然后让鸡嘴他们送自己离开。这么想着,萧夕禾还是答应了。
鸡嘴满意地蹲下:“爬上来,我背着你。”
“……可以吗?”萧夕禾看着她宽阔的后背有点迟疑。
鸡嘴想了想:“你要是害怕,可以坐鳄鱼嘴里,他含着你也行。”
鳄鱼配合地张大嘴。
萧夕禾看着他圆咚咚的喉结,瞬间想起自己被吞噬的滋味,打了个哆嗦连滚带爬上了鸡嘴的后背。
鳄鱼顿时失望地闭上嘴:“那你下次坐我的。”
萧夕禾:“……好。”
鸡嘴抖抖翅膀,引吭一声后直冲云霄,翅膀惊险划过树冠,转眼便将山林置于身下。萧夕禾没想到这么刺激,吓得赶紧抱紧了她的脖子,于烈烈风声中眯着眼睛往下看,只隐约看到鳄鱼的身影正奔跑在山林里。
“……他能跟上吗?”萧夕禾开口问,可惜声音被剧烈的风吹散。
鸡嘴察觉到她在说话,于是回头用硕大的眼睛盯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说说什么都没说你看路!”眼看前方凭空出现一棵大树,萧夕禾吓得魂都快没了。
鸡嘴大笑一声:“抓紧了!”
话音刚落,直接空中一个翻转。
失重感传来,萧夕禾屁股瞬间离了鸡嘴的后背,下一瞬就从她身上掉了下来。
“啊啊啊啊啊……”
萧夕禾尖叫声摔向地面,却在距离地面还有一尺高的时候,被直冲而来的鸡嘴接住。巨大的翅膀拍地而起,激起巨大尘嚣。
萧夕禾快吓疯了,手脚并用抱住鸡嘴的脖子,嘴里还在啊啊啊啊个不停。
鸡嘴被她逗得大笑,胸腔的震动仿佛振幅开到最大的按摩椅,萧夕禾随着颤动而抖抖抖。
“小老大,你睁开眼睛嘛,很好玩的。”鸡嘴鼓励。
萧夕禾颤悠悠睁开眼睛,看着世间万物在下方渐渐变成一个小点,而她就在万里无云的碧空之上俯视这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却不小心被大风呛到,一边咳嗽一边抱着鸡嘴看美景,眼睛黑亮黑亮的,像是世上最纯净的宝石。
“小老大,你喜欢这里吗?”鸡嘴问。
萧夕禾笑:“喜欢。”
“你会更喜欢,”鸡嘴得意,“抓紧了!”
有上次的经验在,萧夕禾当即抱紧了她,只见她一个俯冲直奔地面,却又在即将撞地时腾空而起,上上下下,侧身飞跃。萧夕禾从一开始的紧张,渐渐地开始跟她一起疯,等来到她口中所说的果林时,已经是两刻钟后了。
萧夕禾从她身上滑下来,倒在地上后就不肯动了,鸡嘴用爪子轻轻碰了她一下,问:“怎么不去摘果子?”
萧夕禾抬起眼皮,看了眼不远处结满了果子的树,却还是不想动:“等我缓缓,刚才太刺激了。”
“小老大,你真是我见过最娇气的修者。”鸡嘴看着咸鱼一样的她,突然有些无奈。
萧夕禾不服气:“我哪里娇气了?”
“哪里都娇气,连飞一会儿都要休息。”鸡嘴说完,一阵笨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两人同时看去,就看到鳄鱼气喘吁吁地追来了。
“你们跑得太快了。”鳄鱼说完,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萧夕禾当即找到了同盟:“你看鳄鱼那么厉害,不也一样要休息。”
……人家是自己跑来的,你是被我背来的,能一样吗?鸡嘴腹诽一句,却没有再说她,而是一脸慈爱地碰碰她。
萧夕禾接收到她的善意,也跟着笑了笑,恢复体力后就要去摘果子。
“摘了之后先别急着吃,让我检查一下再说,”虽然这里的果子基本无毒,但鉴于某人的表现太菜,鸡嘴很是担心,“算了,你还是别去了。”
说完,直接踹了鳄鱼一爪子,“你去!”
鳄鱼哼唧一声懒得动。
萧夕禾失笑:“摘个果子而已,我能行的。”
“不,你不行。”鸡嘴温婉拒绝。
萧夕禾:“……”
一人一兽僵持片刻,最后还是鳄鱼去摘了一大堆。鸡嘴简单快速地分为酸的、甜的、更甜的三大类供萧夕禾选择。
萧夕禾却看向唯一一颗不在三大类中的苹果:“这个呢?”
“哦,这个非常甜,但不能多吃,不然会醉。”鸡嘴回答。
“吃苹果也能醉?”萧夕禾好奇地拿起来。
鸡嘴见她感兴趣:“你如果想吃就吃吧,少吃点是不会有问题的。”
“多少算少吃?”萧夕禾相当严谨。
鸡嘴想了想:“二十个以内吧。”
萧夕禾:“……那看来只吃一个是绝对没问题了。”
“当然。”鸡嘴欣然表示认同。
萧夕禾盯着手上苹果看了片刻,直接一口咬了上去。
咔嚓,汁水四溢,甘甜的气息充斥整个口腔。萧夕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像苹果。”
“本来就不是苹果,”鳄鱼也凑过来偷了一个果子,“这叫甜甜果。”
“真的很甜,好吃。”萧夕禾三下五除二将一个‘苹果’吃完了,连续走了两天路的疲惫感顿时散了大半。
鳄鱼见她吃得高兴,不免有点担心:“确定不会醉吗?”
“不会,才一颗。”鸡嘴相当淡定。
一刻钟后,萧夕禾对着他们傻兮兮一笑。
鸡嘴:“……”
“你吃二十个才醉,可她长得这么小,”鳄鱼用短短的爪子比划一下,“看来一个就够了。”
“好甜,还有吗?”萧夕禾继续乐。
“……不会变傻吧?”鳄鱼更忧愁了。甜甜果里没有酒,之所以能叫人产生醉意,其实是因为本身含有一种毒,能叫人暂时忘却忧愁烦恼返璞归真,但吃太多的话就不行了,会变成傻憨憨。
鸡嘴闻言干笑一声:“她应该没有这么脆弱吧?”
“哇,好大的鸡!”萧夕禾指着她惊叫。
鸡嘴:“……”
情况不妙啊!鸡嘴与鳄鱼对视一眼,连忙抓起萧夕禾回大本营了。
半个时辰后,萧夕禾出现在鹿蜀面前,一脸无辜地对他鞠个躬:“老祖宗好。”
鹿蜀:“……”
鸡嘴跟鳄鱼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默默假装无事发生。
“解释。”鹿蜀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
鸡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鳄鱼猝不及防与鹿蜀对视了。
鳄鱼:“……”
“快解释!”鸡嘴催促。
鳄鱼一脸晦气,却只能认命当出头鱼,吭吭哧哧地解释了半天。
“事情就是这样,”鸡嘴忙总结,顺便不忘邀功,“要不是我们跟着,小老大就被酸酸树给喷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