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单个青盐问题,就有支持派、反对派、中立派。
更别提还有的只支持开放青盐的、只支持开放部分矿场的、反对青盐只支持商队的……
大会『乱』糟糟吵成一团。
扎木盘坐在巴塔赤罕旁边,听着周围的声音,百无聊赖。所有人心知肚明,此此刻的争吵算不上什么,也决定不了什么——真正能影响雪原的几个大部族的青铜鼓,一面都没敲响过。
宫殿般的大账,被分成几大区域,
泾渭分明。
北边,盛放黄金法典的木架前,老族长神情凝,首巫如往日般漠然。南边,以赤狐为图腾的库布腾部,他们的族长比图勒族长还老一些,合着眼,似睡非睡,年轻有“诡狐”名。东边,以狰兽为图腾的伯什纳鲁部与相邻的罕力骨部冷冷对峙……
咚!
青铜鼓声雄厚,深沉,震动耳膜。
扎木眼皮一跳,和其他人一样,掠过一个念头——
哪面青铜鼓响了?
大帐骤然安静,四面八方的目光,同投向一个方向。
苍狼部,突兀木王子放下酒杯,拍了拍掌。万众瞩目中,一队高大的血狼骑,提起十几个沉的木箱,绕出苍狼部族的区域,只听“咚”一声,沉的木箱被摆在了大帐中间的空地。
库布腾部族长睁开眼,伯什纳鲁部与罕力骨部停止森冷的对峙……最终,“诡狐”称的库布腾部族长,询问突兀木这什么意思。
“一点问题,争吵去吵了十几年了,再这么吵下去,骨头都要吵成黑骨头了。”突兀木王子敲着前的矮案,说话的语气让一些部族首领皱起眉头——突兀木不算真正的苍狼首领,他只代父亲参加万神节。
按辈分算,他比在场大部分首领的小一辈。
就算狂,那也他老子狂。
轮不到他头上。
帐篷里议论声刚刚变大,突兀木就转头,冲血狼骑大吼:“打开!”
哗啦!
两名血狼骑抓住第一半人高的大箱子,猛地一掀,帐篷里的火光一跳,所有人眼前同一花。在看清倒出的东的瞬间,就连巴塔赤罕、扎木这些图勒的勇士呼吸都不由得为一滞:
黄金!
自箱子里倒出的,大大小小的纯金器皿!
别说巴塔赤罕了,在场的所有部族,就没有哪个见过这么的黄金!且件件工艺精美得简直不像凡人能够打造出的!
没等众人回神,血狼骑已经掀倒了第二箱子、紧接着第、第四!绸缎!第五!织锦!……等到第八木箱,里边倒出的不再黄金也不布料,各『色』宝石!……第九!第十……
一直到最后一,血狼骑的动作才轻缓下。
他们刚刚打开最后一木箱,有六位苍狼部族的舞女上前,小心翼翼地从其中捧出一尊……
一尊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黄金鼎!
鼎盘踞条光彩灼灼的龙,龙的鳞片用流动银光的神秘金属制成,龙眼全『色』泽艳丽到极点的灵石镶嵌成。鼎,悬浮着一团蒙蒙的清光,清光缓缓旋转,如云如雾,从龙中不断循环。
整个大帐,都被这些东的精美、奢华震慑住。
自雪域外的繁华,第一次以这等赤//『裸』//『裸』的方式,冲击到所有人面前。
咕噜。
不知谁的酒杯掉到地上,滚了几圈。
除去几个大部族的首领们外,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粘到了那堆灿灿的珍宝上,有些人脖子都涨红了,恨不得直接扑上去抢。
“这苍狼部族与东洲沈家的诚意!”突兀木王子起,大踏步走到那些堆成山的财宝前,抓起一满满大把,“雪原外边,中原,遍地都黄金、银……”他张开,珠宝黄金,砂石一样,倾泻下。
众人的视线随着金珠一起落下。
突兀木拍了拍掌,立刻有几名中原人模样的舞女捧出银盘,将一捧捧黄金宝石,盛进盘中,送到各个部族的首领们面前。
“王子的意思?”库布腾族长缓缓问。
突兀木冷声:“我们雪原,有强大的勇士,有最锋利的弯刀,凭什么要被困在,这又穷又苦的雪原?一年到头,只穿粗糙的羊皮,只喝又腥又臭的马『奶』酒,只啃血淋淋的肉?连块养不起几头羊的牧场,都得跟我们的兄弟姐妹打得死我活?”
突兀木一击掌,一位清瘦的先生起。
他穿着一袭中原东洲云锦坊的青衫,乍一看朴素,行走间,衣的青『色』便如烟云般,随火光变幻,说不出的华丽。衣袖的暗绣反『射』淡淡的,流动的光,腰间配挂的玉珏叮当作响,无形中就有一种贵气。
先生朝所有人行礼。
雪原部族向瞧不起中原人的怯弱和繁文缛节,但今今日,在那堆珍器的光辉下,竟带上无形的『逼』人光彩。
“东洲平塘清门沈氏,向诸位族长问好。”沈方卓起,不卑不亢,“沈家此番前,与雪原结盟的。这些,便我们带的诚意。”
说着,他朝几名舞女轻轻一颔首。
立刻,舞女们捧出一个个银盘,将灿灿的珍宝堆到盘上,轻盈地走向各个部族族长。她们这些纤细皙得雪原罕见,脚腕系着银铃铛,走起路,发出引动心弦的空灵清响。一盘盘珍宝分发下去,大帐中的小山也不过只稍稍凹下去一点。
真金宝玉放到眼前。
大帐内几乎只剩下沉的呼吸声。
沈方卓目光不动声『色』地巡视,在图勒首巫边,没有看到仇家小少爷,心下大定。
果然。
沈方卓在心中冷笑。
一面为那仇家再怎么肆意张狂,到头最宠爱的小少爷不也还沦为雪原蛮民的玩,这消息传出去,够他们成为全天下人的笑话。一面为图勒的不知死活冷笑,一帮井底蛙,连仇家的小少爷都敢这么对待。
他们不死,谁死?
这下两边结仇,没跑了。
“王子的意思?”库布腾族长再问。
“雪原的儿郎被困在囚笼里太久,”突兀木环顾四周,“难道我们真的甘心一辈子都在『色』的沙漠里活?难道血『性』的雪原勇士不敢敞开雪原大门,不敢出去,跟外边那些懦弱的敌人抢下新的牧场?!”
沉默。
类似的话,在万神大会上,不止一遍地提出过。
但今天,再激烈的反对派,面对这些灿灿的黄金宝石,都无法像往日那样愤然张。
“王子的意思?”库布腾族长再一次问,目光闪烁。
“再过几日就万神的祭祀大典,”突兀木一字一顿,“苍狼部族,提请——
“开雪域!”
轰!
沉默的万神大会骤然沸腾。
就连部族首领们都压抑不住自己的神情,更别提底下的勇士——苍狼部族的突兀木王子,提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激进要求!打开从古至今始终封闭的雪域门!迄今为止,始终没有任何一个雪域族人走出雪域过!
别说走出去了!
甚至都没过。
大会喧哗得首领们不得不高声呵斥,方才堪堪约束自己的族人,哪怕这样,整个大帐中依旧嗡嗡不绝。压不下的交谈、惊咒、驳斥如『潮』水般回激『荡』,闷鸣中,图勒的老族长终于开。
“苍狼部族,违背万神的铁律吗?”
“万神的铁律?”突兀木大笑,“们图勒最遵守万神的铁律,然后呢?——然后们连个像样点的祭祀雪原神的鼎器都拿不出!”
他一指火光下,无比夺目的黄金鼎。
“铁律?行!那们图勒拿得出一尊比这个更好的祭祀大鼎出,给大伙儿瞧瞧!瞧瞧我们坚守铁律的图勒部族,怎么供奉伟大的万神!”
大帐内,图勒勇士们脸『色』个个铁青。
『性』格急躁的扎木险些踹翻矮案,冲上去跟突兀木干架,巴塔赤罕死死按住他的肩膀。
祭祀万神的鼎,一定程度上,代表了这个部族的实力和颜面。因此,任何一个负责举办万神节的部族,无一不耗费苦心,将祭鼎铸得尽可能地精美。图勒代代相传的鼎,在整个雪原屈指可数。
但无论如何,也无法同这尊自东洲的黄金鼎相提并论。
“既然们拿不出,我看,几天后的大典,还由我们苍狼部族供奉万神吧。”突兀木嘲弄。
哗啦!
扎木挣开巴塔赤罕,掀桌起。
“扎木!”老族长厉声。
“怎么?”突兀木眯起眼,“们图勒自己拿不出像样的鼎器,还不容许别的部族向万神拿出供奉万神?”
“这当然拿不出。”
一道清亮的嗓音忽然自大帐外传入,听到这道嗓音,苍狼部族的区域,一位始终不断以视线搜寻什么的女子猛地转头。
始终漠然的图勒首巫忽然起。
他起得突兀,但所有人的目光已经全落到一处去了。
两名盛装的图勒姑娘挑开大帐的布幔。
一瞬间,整个大帐,所有黄金、宝石、美玉,甚至连那尊精巧得就算在东洲也屈指可数的黄金鼎,都黯然失『色』。篝火变幻,所有的璀璨,全都汇聚在走进的红衣少年脸上,他抬起眼,睫『毛』镀染金光。
“毕竟——”他拖长音,又甜又恶劣,“拿个痰盂祭祀万神,图勒还真的干不出。”
“吧?阿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