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和朝廷的将领又有什么两样?
都是俞军的敌军。
五爷没有把话说得那般明白。
可贺激却听明白了,脸上一阵青白交错。
五爷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低声叹了一句。
“非人之罪,是战之过。”
贺激愣住了。
五爷在这时,低头看向一旁的女子。
他稍稍用力握紧了她的手。
“阿姝以为呢?”
他看过去,贺激亦看过去。
俞姝没有直接回应这个问题,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贺激一眼。
“王要用人,天下肯归顺之人皆可用,不论曾经效忠何主。”
她的态度已是十分明显。
贺激唇下紧抿,目光落在俞姝身上两息,转身离去了。
他走了,紧张的气氛散了些许,又未能完全散去。
俞姝在贺激的态度里,不由地想到了许多。
男人看着她,知道她在为她兄长俞厉思量。
他既然来了,便早就做好了决定。
他叫了她。
“阿姝,若是需要,我愿为你兄长一统大业尽力。”
俞姝心里晓得他的态度,可晓得是一回事,听见他亲口说出,又是另一回事。
他曾是掌天下兵马的朝廷定国公,他真的就能这样决定放下一切,转身投入哥哥的阵营里吗?
她不由地看过去。
她眼中有惊讶。
男人想想从前,又想想现在,有点说不出的酸楚。
“阿姝,你还不肯信我吗?时至如今,我还有什么不能做的?朝廷里虽然尽是我旧日的同袍,可这腐朽的朝廷也确实到了该彻底推翻的时候。”
他看住她的眼睛,告诉她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我为曾经拼命维护过这朝廷而难过,如果可以,我宁愿亲手去推翻。
“为了你,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天下所有人。”
男人手掌很大,握住俞姝的手用了他极重的力,却又没有令她不适半分。
他要推翻这朝廷。
这话放在从前,俞姝再不敢去想。
可现在,他亲自说出了口。
俞姝眼眶又热了起来,回握了他的手。
“五爷,”她轻轻叫他,跟他微微一笑,“我晓得了。”
阳光照在残雪上,晶晶亮亮,他们牵着手,抱着孩子回了宿处。
下晌,定国公詹五爷留在了杨城的事情不胫而走。
消息传得越广,俞厉这边受到的压力便越多起来。
俞姝知道哥哥的难处,去寻了他一回,将五爷愿意为哥哥尽力的事情说了。
俞厉叹气,“此事的关键不在此处,他的心思我晓得,但还不是时候。”
俞姝也知道,“那哥哥准备如何?”
俞厉没有回答,只是说自己想想办法,将她撵了回去。
“你好生歇着。此次寻了不少擅治眼疾的名医,马上就要过年了,你若能治好了眼睛比什么都强,其他的事情不用你操心。”
俞姝本想与他讨论一番,但见他自己都还没思虑清楚,也只好走了。
可接下来,消息越传越快,连虞城都知道了。
虞城中袁王旧部更多,都问到了王后孟尔凤处。
孟尔凤出自秦地的孟氏一族,换句话说,他们最初效忠的同样也是袁王。
年关在即,俞厉不便回虞城过年,以免散了前线将士的军心,孟尔凤干脆挺着肚子亲自来了杨城。
她来了,进了门见了俞厉,便着急道。
“王若是迟迟没有一个态度,只怕众将要心了寒,那可万分不利于前方战事啊!”
彼时,俞厉正在房中拭剑,转身的时候,剑光露出来,把孟尔凤吓了一跳。
她扶着肚子向后退去,俞厉连忙收了剑。
“吓着你了?”他把剑收了放去了一旁,转身让妻子坐下。
孟尔凤出身的孟氏是书香门第,哪经过什么舞刀弄剑之事?当下确实吃了一惊,但她更着意袁王旧部不满之事。
她迅速把虞城的情形说了。
“......现在他们议论纷纷,担心王以后会忘了老将,忘了根本!”
孟尔凤这话不可谓不重,她说完,忍不住看了俞厉一眼。
果见俞厉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她连声劝着俞厉别生气,“他们也是害怕王弃了他们。”
“这怎么可能?”俞厉眉头深压,“我俞厉是这样的人?”
孟尔凤说当然不是,“但是,王得拿出来一个态度了。”
俞厉不由看过去,“拿出什么态度?当真杀了詹五不成?我小妹受苦这么长时间,那詹五也是一心悔过,现在好不容易一家团聚,让我杀了妹婿?!”
孟尔凤晓得他处处以妹妹为先,从前俞姝在王都别院养病,还不觉得如何,但眼下却越发显现出来。
“王把他当妹婿,但他却不能真的当王姬的驸马!就算不能杀了此人,也不能留呀。”
孟尔凤瞧了瞧他,见他一脸怒色微消,一时没说话,低头抚着肚子。
俞厉左右为难许多日了,若是能下一个决定,也早就下了。
他揉了揉太阳穴,看了一眼有孕在身的妻子,情绪和缓了一些。
“这事,你如何以为?孟氏也该晓得此事了吧,又是如何说?”
孟尔凤见他情绪平缓下来,便拉了他去窗下坐着说话。
“这件事,我爹爹和叔父兄长都商议了,王不能当真杀了定国公,也不能毫无处置。为今之计......”
她说着,看了俞厉一眼。
“王不若,就让妹妹似从前在王都别院一般,不要轻易现于人前也就是了!”
换句话说,藏匿了俞姝。
俞厉在这话里,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
暮哥儿睡了,在娘亲和爹爹之间,难得的睡得香甜。
五爷给他掖了被子,又起身坐到了俞姝身边。
小娘子看了他一眼,男人将她拥在怀里。
“五爷不困吗?不睡吗?”
这些日,他不知怎么,每晚要握着俞姝的手才能睡觉。
晚上睡着睡着就会醒过来,然后抱了俞姝在怀里,拥着她,亲吻在她耳畔,迟迟不肯入睡。
俞姝有时困的不成了,拍了他的手叫他一起入睡,他却不肯。
“从前睡下比醒着好过,如今却不一样了,我只盼时时醒着,时时都确认你真的在我身边。”
就算半夜他也醒着,一直拥着她良久良久。
当下,俞姝笑看了他一眼,男人亦笑了起来。
“等到上元节花灯会,我们陪着暮哥儿看花灯去吧。”
五爷看了一眼儿子,“小儿念着这个许久了。”
俞姝也看了看儿子安静的睡颜。
她说好,但提起了另一桩事。
“我想着,等年节一过,就暂时离开些日子吧。”
五爷在这话里叹了口气,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他不由放低了声音。
“对不起,阿姝,到底是我的身份让你为难了。”
俞姝并不在意,她摇了摇头。
“就算没有你,这事早晚也得闹出来,哥哥他总要面对,早一日晚一日没差别。我想我们暂时离开,让哥哥思虑稳妥再做个决定不迟。”
哥哥固然想留她在身边,但这俞军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这般想。
不然,也不会有三年前那封密信了......
她这般说了,五爷自然道好,甚至还有些许期盼。
摒弃凡俗之事,同她隐居山林,那是他这三年几乎不敢去想的梦。
不过他亦想到了旁的事情。
他问了俞姝。
“阿姝,当年揭露你身份的密信之事,查清了吗?”
他说着,低声告诉俞姝,“那封密信,如今就在我手里。”
话音落地,俞姝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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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战场。
有人一直密切关注着俞厉的动向。
是卫泽言。
眼下杨城消息传了过来,卫泽言的听到那三个字,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定国公到底来了。”
卫泽言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快速地部署了一番接下来的战事,而后向着杨城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或许,得回去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杨城: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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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明晚9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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