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
俞厉是该回虞城了。
原本他想与袁王两位小王谈上一谈,但那两位的意思都十分明摆,在秦地的王权上,非要争出高下。
两边争相拉拢俞厉,但俞厉从前只效忠袁王和王世子,对这两位还真就没有明显的倾向。
两人见他犹豫不决,一边派人劝说,一边道,若是无法决定,干脆谁也不占。
俞厉哭笑不得,这两位,倒是不怕他大权在握掌控秦地。
但俞厉也决定暂时不定下此事,只是给跟随的大军各自做主的权利,有人选了新君,也有人无法抉择。
“俞将军选谁咱们就选谁,是俞将军救了咱们性命,誓死跟随俞将军!”
甚至俞厉还听到了一些言论,表示,“俞将军若是称王,也是不错之选择!”
这话是卫泽言告诉他的,听得俞厉甚是惊讶。
如今天下,虽然也有不少百姓起义,但都未能成,天下格局暂时定在四王造反之上,而今袁王已逝,还剩三王,有两王远在边疆,眼下势力最大的就是襄王了。
说白了,不论是哪位王,还都是赵家的血脉。
若是有人敢异姓称王,那可是名不正言不顺,要首当其冲的。
卫泽言瞧了他一眼,笑了一声,“你可敢称这王?”
俞厉哼了一声,“这哪是敢不敢的事?这是能不能的事情。袁王托付我大军,那两位小王也敢让我拥军中立,我若称王,岂不成了背信弃义的小人?”
他说完就摆了手,“可莫要再提此事。”
他不想提,卫泽言也就不说了,“那就班师回虞吧,年节在即,襄王又在作乱,虞城距离襄地并不远,还有另几座城池的守城将军,等着咱们支援。早些回也好。”
俞厉说是,他现在带着的兵马几乎是之前带出来的三倍,这些人总要有个城池安顿,寒冬腊月,不能飘在路上。
幸而虞城是秦地能数得上的几座大城,若是没了虞城,别的城不敢收留他们这么多的兵马,他们可就流离失所了。
俞厉道好,“尽快返回虞城。”
翌日,俞厉率大军开拔,向虞城而去。
*
贸州。
俞姝听闻俞厉返回,暗暗放心,只要宋又云也到了虞城,哥哥自然会给她想办法。
她本来准备趁着周嬷嬷卧床,再去寻郑医婆,但郑医婆却让她再思索几日。
俞姝无法,倒是各地战事将停,五爷有了闲暇。
年节将近,城中各处张灯结彩,五爷便也让人在这临时宿下的宅院里,置办年货,购置新灯,枝头挂彩。
他在某日给俞姝带了一套首饰。
俞姝打开那匣子,隐隐感觉有红色的光亮出现在眼睛里。
“是红珊瑚的头面?”
五爷笑了起来,亲自捡了一对耳环,替俞姝戴在了耳朵上。
“你眼睛越发恢复起来了,想来明年这会,应该就能瞧见了。”
俞姝的眼睛确实在好转,之前杨太医的汤剂加上如今的按摩功夫,她眼中约莫可辨事物影子。
五爷带着她去后院走动,说话间就到了上次周嬷嬷劈了个叉的地方。
一到此处,姜蒲和薛薇两个亲眼目睹的人,就忍不住想笑。
俞姝踩在石板上,虽是看不见,但想到那场景也勾了嘴角。
五爷见她笑了,揽了她的肩头,“当时动静极大?”
俞姝点头,“甚是突然。”
薛薇在旁补充,“是呢,五爷,奴婢都惊到了,嬷嬷当时那模样,好像要唱戏一般,还下了半个腰!”
几人说着,又都笑了,连五爷都忍俊不禁。
周嬷嬷正值恢复时期,让乔茶陪她在外走动,不巧就在不远处的竹林里。
风吹来笑声,周嬷嬷听着,也晓得他们在笑什么,当下两手都攥了起来。
而石板路这边,五爷倒是问了俞姝一句,“这是可当不得玩笑,幸亏是周嬷嬷探路,若是你走过去,摔了怎么办?”
俞姝在这话中敛了笑意。
她也想过要是她摔会怎样,但思来想去终是罢了。
这风险着实太大,万一摔不掉,可就给了周嬷嬷可乘之机。
俞姝低了低头,“婢妾是个惜命的人,自是小心的。”
五爷握了她的手,说这样最好。
但竹林里的周嬷嬷听了,却抿着嘴、皱起眉头来。
五爷带着俞姝从石板路上转了一圈,找了这府邸的管事过来,让管事把俞姝常走的路都检查一遍,顺便把其余道路,也都该清理清理,该打扫打扫。
周嬷嬷默默听着,暗觉这待遇,快比得上正妻了。
她转身回去的时候,就叫了乔茶,“我让你留意的人选怎么样了?”
乔茶说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儿媳还在打听,没有特别合意的。”
周嬷嬷瞥了她一眼,乔茶不敢说话,周嬷嬷却在这时,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有个姑娘,你帮我去打听一下。”
*
没两日,商路疏通,宋又云也要准备出城了。
俞姝带着薛薇出了门。
薛薇这个丫鬟是个机灵的,办事利索不多问,俞姝让她在茶馆等着,自己披了个男子的大氅,包了头,转身跟姚北去了城门口。
宋又云也是乔装打扮成了男人,世道这般乱,男子的身份比女子还是好使的多。
她见了俞姝便笑了,“姨娘与我打扮倒无二致。”
俞姝笑着点头,但从怀里拿出来一物递了过去,竟然是一包盐。
诸王造反之后,用盐方面变得艰难,尤其秦地长期供不应求,少不得需要私盐贩子偷偷卖过来。不少私盐贩子成了正经营生,颇受造反地的欢迎。
俞姝让宋又云扮成私盐贩子,“撒些盐在衣衫上,更像一些。”
宋又云连声道好。带着俞姝的盐准备出城去往虞城。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俞姝一直将她送到出城的队伍末尾。
“多多保重,等以后我也回了虞城,咱们再见。”
宋又云点头,又问她,“还有什么要同你哥哥说得吗?”
俞姝说倒也没什么了,“只盼哥哥惜命,我亦惜命,兄妹终有团聚之日。”
宋又云记下,离了去。
城外的北风凛冽,她迎着风向北面看去。
远在京城的孩子她一个都瞧不到,但她想到了俞姝的话。
她也该惜命,也许与孩子还有团聚之日。
还有林骁,不知他在何处......
*
俞姝返回茶馆,刚走了没多远,身后的城门处便传来一阵喧嚣。
有官兵押着人进了城。
俞姝叫了姚北避到了一旁的包子铺里。
听到那群官兵道是捉拿了细作,有人同捉拿的官兵争辩,说此人不是细作。
捉人的官兵直问,“不是细作,她放什么孔明灯?还每三天来放一次,每次放十五个,这不是传信?!”
俞姝听着挑了挑眉。
孔明灯?
然后她便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邓迎儿急急开口,“我真不是细作!我在这放孔明灯都两年了!”
不少人也跟着附和。
一群人喧闹,将从大营返城的一队兵马吸引了过来。
俞姝听着马蹄声便心下一跳,越发往包子铺里面藏了过去。
没人发现她的动静,而她听到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何事在此喧闹?”
话音落地,众兵皆行礼拜见。
有当头的人上前回禀,道是抓了个放孔明灯的细作。
众百姓又连道不是,“她就是个做灯笼家的女儿,放孔明灯就是给咱们看个景儿的。”
官兵存疑,五爷翻身下马,穆行州也再一旁,立刻让官兵、百姓和邓迎儿各自说来。
各自把情况都说了,五爷又问,“可还有剩下未放的孔明灯?”
邓迎儿着急忙慌地拿了出来。
五爷翻看了一番,问了几句邓迎儿家世,让官兵放了人。
“她不是细作,放了吧。”
邓迎儿本被五花大绑,眼下终于松绑了去。
她连忙跪下给五爷磕头,“多谢爷!多谢多谢!”
五爷没说话,倒是穆行州道,“这位是国公爷。”
邓迎儿哪见过什么国公爷,但也是听闻过这位爷的名号的,听说天下兵马都在他一人掌握之中。
邓迎儿连连磕头。
五爷道罢了,“起身吧。”
只是邓迎儿起身抬头的时候,五爷瞧了她一眼,瞧住了。
直到穆行州叫了他一声,“五爷?”
他才回了神。
男人没再说什么,打马离去了。
邓迎儿被放了,俞姝也不再多事,返回茶馆之后,换下衣裳回了府邸。
府邸另一边。
乔茶过来给周嬷嬷回话了。
“娘,儿媳问了你说的那个姑娘,是做灯笼的人家,那家有四个儿子一个姑娘,姑娘唤作迎儿,今岁十五,尚未成亲。”
周嬷嬷听着,眼前就浮现出邓迎儿康健的身形。
她笑了起来,连声道好。
若能让五爷纳了此女,岂不是好?
她正想着,乔茶便把邓迎儿险些被当做细作的事情说了。
周嬷嬷讶然,“不是细作?确认了?”
乔茶说确认了,“五爷亲自问了之后放人的。”
这就令周嬷嬷更惊讶了。
“没想到五爷已经提前见过人了,难道说这就是缘分?”
周嬷嬷心下愉悦起来。
她能送一个韩姨娘给五爷,就能再送个邓姨娘到五爷身前。
她倒是看看韩姨娘,是个什么滋味?
【下章】
周嬷嬷是这么想的,但是乔茶嘀咕了一句。
“这姑娘这么大年岁了,按理说也该许了人家了,眼下还没有的,也不知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周嬷嬷摆摆手,“人我瞧见了,约莫没什么大事,眼下就看五爷喜不喜欢了。”
乔茶苦笑,“五爷喜不喜欢,咱们也没法知道啊。”
周嬷嬷嫌弃地皱了眉,“你去把那个邓迎儿叫过来,往五爷面前一送,喜不喜欢不就知道了?”
从前在京城,给五爷纳妾,就是这样的。
五爷不喜欢的自然都撵走了,单单中意韩姨娘,便把人留了下来。
乔茶明白了,周嬷嬷又教她,让她去告诉邓迎儿,来国公府里给五爷磕头道谢。
那样的小民,在权贵的言语下必然会来的,届时就看五爷的态度了。
翌日,邓迎儿来之前,周嬷嬷去给五爷打了个招呼。
彼时,五爷刚从外面回来,准备去俞姝院中,在院门口被周嬷嬷拦了。
周嬷嬷行礼,把话说了。
“老奴见您这些日忙碌,便没跟您说。夫人从京城递了信儿过来,怕韩姨娘伺候不好您,让老奴再给您寻一妾室。好叫五爷知道,是个做灯笼家的姑娘。”
五爷一听,就皱了眉。
他刚要说什么,眼角就瞧见俞姝从厢房走到了庭院里。
她向来耳朵聪灵,五爷怕说下去被她听见了不好,就同周嬷嬷摆了摆手。
“不必,嬷嬷回去养腿吧。”
周嬷嬷还要再说,五爷抬脚进了俞姝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