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人一族中,这个大胆来袭的鲛人少,给自己取叫“追”。鲛人追是他们一族的少,尚未成,尚未化身男或女。但救旧友的,明已经比族那些胆小鬼勇敢多。
……如果这小鲛不那么浑身是刺的话,更好了。
夜里,二人降服了妖物,将他们关押起来后,没有通知人修他们,而是先私下商量。
坐一室,张也宁问姜采:“不能将师妹交给太子殿下他们。我们得编个理由,保下师妹。”
姜采颔首。棠华对妖魔的仇视,说不定会觉得这妖魔沆瀣一气来刺探情报杀人什么的。
姜采靠着桌木,手指叩桌面,沉『吟』道:“你还是教你师妹说些话吧,她再这般尖锐下去,太子棠华怎么可能不杀她?”
棠华不杀贺兰图,完全是贺兰图乖巧不生、专在玉无涯家里“灵宠”的缘故。
张也宁:“让贺兰图去试试。”
姜采无奈:“小图受困这个梦境,龄在金鼎龟一族中太过小,他连说话都无法说,怎么你那师妹沟通?小图不行的……金鼎龟的龄实在是个太大障碍。”
她问张也宁:“你不是师兄吗?教管师妹一,不应该是你做的?”
张也宁沉默半晌。
他说:“我降服不了她。”
打了一夜,姜采头有些疼,不知是身上哪重障碍引起的。但她早就习惯了整日镇痛,她手『揉』着自己额头,慵懒:“为何?”
张也宁沉默片刻,说:“我不擅长应对小孩。若我管教,我只会出鞭……师妹承受不住我一鞭之力。”
姜采微笑:“咦,这样吗?那可惨了,日后你我若有了小孩,你岂能只打人呢?”
张也宁气息一停。
他有些无奈:“姜姑娘。”
姜采趴在桌上忍笑。
张也宁试探道:“你是女子,为女子。应她更好沟通些。不如你试试。”
姜采懒洋洋:“什么‘为女子’?你家小师妹还没化成女子身呢,说不定你会有个小师弟而不是小师妹。何况我也只会打架,不会讲道理。”
她抱怨:“你师妹这个龄在妖族里,正是人族的叛逆少女时期。这个龄的小孩不好管教,我打坏了你师妹,你不得找我算账吗?聪明的嫂嫂,不会介入这个问题的。”
张也宁本想说“你不是什么嫂嫂”,但是……他沉默着没有开口。
是姜采便反应过来,冲着他的方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张也宁别过目,做不知。
姜采伸个懒腰:“好啦,这问题也不难解决。在你我入梦前,一万前的扶疏古国一定发生过相的。梦境本身就有它自己的解决轨迹……”
张也宁目光闪烁,追随她腰半晌,在她奇怪看过来时,他才镇定道:“你指的是云升公?”
是了,魔子说他师妹形影不离,强行用神魂绑定之术把师妹绑在她身边。那一万前,魔子说一定师妹的前世有些关系。
这个梦境如果没人『插』手的话,今夜降服鲛人追的人,应该是云升公。
姜采起身,向张也宁。她俯身,气息相贴时,张也宁不动声『色』地向后仰了仰身,避开她气息的靠近。姜采撩开他发丝,轻笑一下:
“我就喜欢宁哥哥这种大上我的默契。”
张也宁忽然起身:“夜深了,你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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鲛人追被关在地牢中,但她不惧怕。她将人类折磨自己的方式想了一百遭一千遍,但她觉得自己一定不会像贺兰图那样没有骨气。人类杀了她,她也不会为奴为仆。
就是可惜没有救出贺兰图,没法得到“海市蜃楼”。
鲛人追为此而沮丧。
“笃笃”脚步声缓缓靠近,她知道有人来审问她了,便挺直腰背,作出威武不屈之意。她冷冷地用自己最正义的目光去谴责那些杀妖的人族,而看到来人时,她怔愣一下。
站在外面的,是个姑娘。
眉目明丽,眼中噙笑。带些慵懒颓靡气息,打扮得明耀十。
她悠然来,一身银珰银坠一闪一闪的发出粲然的光,托着她的眉眼,更加好看了。鲛人追被她美丽的面容吸引,又被她身上那些亮晶晶的花里胡哨的饰品吸引。
鲛人追看得目不转睛,中生起欣羡:
好漂亮!
如果她可化女身,她就要挑最美丽的皮囊。她要挑这么好看的皮囊,她也要戴这些好看的叮叮咣的银饰。
但鲛人追转念一想,这么好看的皮囊却是人类。她重新用仇视的目光谴责对方……云升公站在牢狱外,被这小姑娘逗笑。
云升晃了晃手上银钏,笑眯眯:“喜欢吗?送给你玩。”
鲛人追目中一动,却不吭气。
云升术法一,她一身银饰便猝然消失,下一刻,全都搭在了牢里的鲛人身上。鲛人男女不辨,少之貌可男可女,想如何打扮就如何打扮。
牢里的鲛人穿着一身银饰,其实大小不合适,但她喜欢这些东西,爱不释手地『摸』了许久。小孩子的『性』总是好影响,她喃喃自语:“我后就要化形女孩子,就要穿这些。”
云升笑『吟』『吟』:“好呀,那你到时候来人间找我,我带你玩。”
鲛人追一僵,这才意识到对面是仇人。她打量对方半,到底反应了过来:“你就是大鼎鼎的云升公。”
鲛人追目欲喷火:“你杀妖最多!我才不会你为伍。”
云升微微笑:“杀生为护生,没听过吗?若不让眼下战争平息下来,都听我的声音,大家之间的战争永远不会结束。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藏在蒲涞海,上不了岸吗?
“我若是恨妖,为什么不杀了你,反而你谈话?我不光你谈,我还要你说服你的族人,我悄悄放你们离开呢。幸好我弟弟因伤势而闭关去了,不然若是被他知道你们夜闯此地,你们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看你龄,在妖族中也不过少。你对人类完全不喜欢吗,你对人族文化毫无兴趣吗?那你为什么喜欢我送你的这些银饰?”
鲛人追茫然地看着她。
鲛人追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从我这里骗什么?我不会告诉你,不会让你知道我族人都在哪里!”
云升温柔俯身,隔着牢狱,她伸手擦去少女面上的泥泞鲜血:“我想大家能够站在一片土地上,不再有杀伐,不再有兵戈。”
鲛人追:“可你们抓了贺兰图,要他灵宠!”
云升公耸肩:“这是他自己愿意的吧?就是我弟弟,都意他随时离开啊。不如你问问他,他愿不愿意跟你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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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也宁在鲛人追身上留了一个印记,好日后能随时找到鲛人追。云升公放这些妖悄悄离去时,朝堂上有一些不声音,却被公压了下去。
云升公不知道鲛人追说了什么,那少女离开前,眼神『迷』惘无比,却乖顺。姜采不由啧啧,想有时候缘真的十奇妙。
鲛人追重归蒲涞海……姜采叹:“真希望她再不要出了。”
张也宁沉默。
梦中秘密不断揭开,他姜采不知具体情形,无法挽救,只能被动观望。
这一冬日平静过去,次春日,云升公重新回去战场,而姜采张也宁要求随行。这两人的实力,半来云升公已经见识了不少,自然意。
二人便随公一杀妖。
一路行路推进时,姜采却越来越勉强。她起初咬牙忍着,因她时时处这种魔疫刺痛中,不适对她已经是一种麻木习惯,她根本没意识到有什么问题。
直到在一次除妖中,姜采晕倒。
姜采醒来,张也宁陪坐她身旁,表情如她一般严肃。他查看她体内魔疫,未觉得有何异常;难道是生死『迷』劫向前了?可也未反应出来……
姜采:“我中咒术了?”
张也宁:“我检查过,没有。”
姜采:“魔疫骗过了我,他们修行加深了?”
张也宁:“……应该没有,他们还因为你的淬炼而变弱了。”
二人茫然——那是何缘故?
张也宁轻声:“此具身体有些不寻常,变得弱。为防意外,不如你舍弃这具身体……”
坐帐中,姜采张也宁如临大敌琢磨许久,一个凡人医者听他们越怀疑越离谱,忍不住在帐篷角落中弱弱举手,问:“你们有没有想过,姜姑娘身体可能没什么问题,只是太累了,生了病而已?”
张也宁姜采人齐齐怔住。
两人:“修士会生病吗?”
云升公撩帐而入,肯定回答他们:“会。我忘了告诉你们小了……此地,是无极之弃啊。”
无极之弃,神魔皆弃之地,在魔疫没有占领此地时,这里寸草不生,任何人到此,即修为不退,身体也会变成没有经过淬炼的肉、身凡胎。张也宁姜采这才知道一万前,无极之弃是在人间,而非藏空间裂隙。
只是两人观望姜采的身体,一时沉默下去——“生病了?”
——如何照顾病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