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侧过脸,在他颈上轻轻亲一下。他受惊般地后躲后缩,换她一声笑,换她再次觉得神魂的刺痛减轻了些。姜采心里琢磨这个子,口上还在与他说话:
“我怎么没好结局?我的结局还不错啊。前世,你以堕仙之力将我的道元送入三千念,让我今生得以多了道元,多了前世记忆。今生,你又和我神魂相连,续我『性』命,我的结局很好啊。”
她抬头他笑:“你就是我好的结局。”
他盯她片刻,猛地过头。
姜采吃惊:“……你脸红了?”
他何止脸红,他从耳到颈一路通红。他修长的脖颈间,喉结滚动,青筋不自地跳跃。他唇抿得紧,但他撇过头时眼一瞬间的炽烈,没逃过姜采的眼睛。
何况他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倏地收紧,力气加大。他反应过才松了手。
姜采茫然,竟因他过大的反应而结结巴巴起:“何、何至于此?我、我也没说什么。”
张也宁撇过脸不她,低声冷淡:“只是生无悔后的正常反应而已。你没渡过此劫,你自然不知。”
姜采:“……这么简单?只是劫?”
张也宁:“不然呢?”
他绪稳定后,转过脸,平静地她一眼。他再一次是高邈脱俗的重明君,让人不可亵渎。但他她的那专注眼神……姜采小声笑:“你表控制住了,眼神没控制住。”
张也宁一怔。
她说:“你想睡我。”
她张臂很随意,瞥他时,带三分勾、引,声音微哑:“没关系,我让你睡啊。”
张也宁:“……”
他瞠目她,眼瞳在一瞬间迸发琉璃般璀璨之光,又如焰火般瞬间燃烧。他这眼神,得姜采霎时脸红。
她却只是笑,微仰脸他,青黑发丝拂过雪颊、红唇。她懒洋洋地、温柔地望他,眉梢痣一跳,女郎平清雅的眉目,这时沾染水汽,在月『色』下,一派朦胧之美。
但这也许是人眼里出西施的缘故。
张也宁手指微蜷缩,一下子握拳。姜采漫不经心地瞥过去,他重新淡然:“胡说八道。”
姜采耸肩,闷在他颈间笑。他强忍痒意,怕她又说什么,硬是僵硬没躲开。他自己不知道,他胸膛心跳得多快,他握紧的拳头何其用力。
哪人能把心跳也伪装好呢?
姜采不动声『色』,当做不知。
她心又怜他,想他因劫影响,恐怕真的不太好受。她绞尽脑汁转移话题:“这一世比前世好多啦。前世这条路只我一个人走,现在想,也觉得前世点寂寞。如果那时候和你多了解了解就好了。”
张也宁沉静一下,说:“前世,也许你不是一个人。”
姜采愣住,向他。
张也宁以手示意,让她这整片北荒之渊。他再一次提起自己的堕仙梦,这一次,详细地告诉她梦的北荒之渊,被冰雪覆盖封印,和现在不太一样。
姜采目光闪烁,头低一下:“是,我在三千念……见过的。”
但张也宁再接下的话,是她不知道的了:“北荒之渊,是无极之弃这个空间裂隙的死。生不定,死位置却是不会变的。我想,前世的我,大约是知道你在做什么的……你死后,堕仙张也宁自囚于此,以身封印的,就是这里的无极之弃的死。他应当是逆转了生与死,强行将无极之弃的生改到了北荒之渊。
“但无极之弃的生本是移动的。他强行改变,自然要亲身坐镇,才能让那生无移动了。”
姜采呆住。
她大脑一下子混『乱』,模模糊糊地想到好多片刻。
她已经将魔疫尽数封印在体内,但是只要世间无极之弃这个地方,新的魔疫还会不断诞生。她死之后,管不了身后。但是堕仙不死不灭,只要张也宁自囚于北荒之渊,无极之弃就再也不会被打开……
姜采一下子凑身,捧住张也宁的面容。她目闪跳动的、剧烈的光,她盯他仔细。
张也宁垂目:“前世,你是如何死的呢?”
姜采喃喃回答:“我困住魔疫后,还要去杀那些散在修真界的魔疫,我杀了太多人。修真界本就不信我,我那时道心又毁了,杀的人太多,谁也为我辩解不得。整个修真界开始追杀我,我无路可走……”
张也宁低眼:“你被整个修真界追杀的话,若是我与你相识一场,我未必不帮你。”
姜采:“可你只请我帮你渡无悔劫而已。我还没帮你渡过,你闭关后,我再没见过你。”
张也宁答:“但你若遇不平,我既然认识你,不会不问。但凡我知道你的遭遇,我不会不管。”
姜采颤声:“你……堕仙了。”
他道:“堕仙也许一直在照你,你不是一个人在走那条路。”
姜采一下子张臂,搂住他脖颈,抱住他。她身子微微发抖,想到前世与他的短短几次交集。她想到无悔劫那段时光,二人相携共同历练;她想到自己在三千念到的堕仙张也宁隐身相随,却一直承受天道雷罚;堕仙张也宁收好她的道元,将她放于花灯,送她出三千念……
大雪漫飞,天地阒寂。
阿罗大师问他:“敢问仙君,无悔劫是何时开始的?”
堕仙回答:“从她死在我怀那一刻开始。”
姜采浑身颤抖,紧紧拥住张也宁。她抬起眼他,与他眼睛对视。她绪万千,心间激『荡』,她伸指颤颤地抚『摸』他的面容,眼睛一眨不眨,流光聚在眼,若泪意……
张也宁冷冷道:“你爱上他了?”
姜采:“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你明明可以不告诉我。”
张也宁:“为了让你爱上他。祝你们百年好合,再续前缘。”
姜采满腔感动、泪意,被他的话弄得哭笑不得。他低头她,她抬目她。
他不说什么,她仰颈亲上他嘴角。
姜采低喃:“三天是三不同的机缘。前世姜采和前世张也宁缘无份,缘早就断了。我与你,才是属于一天的。”
张也宁眉『毛』一跳,轻轻舒展开。他这才伸手,拥住她接受这个亲吻。
二人在无声息的天地间亲吻,黑夜漫长,月华明耀。无人打扰下,气息交缠,皆动无比。二人颤巍巍地,勉强分开时,对方一眼,又忍不住再次缠到一处。
恍恍惚惚,混混沌沌。
他忽然翻身。
张也宁将她按在壁上,黑暗的悸动越越剧烈时,他突然停下,将她抱紧。张也宁气息凌『乱』,皱眉哑声:“人找了。”
姜采一声骂。
她这么不满,张也宁不禁笑一声。
他替她拢好衣,突然突发奇想:“还想再躲一躲么?”
姜采:“嗯?”
张也宁正经无比:“你身上伤太重,我身上也伤。我们还需要时间疗伤,不如去人间躲躲清静。除非不群君在太忙,要立刻回魔域。”
姜采同样正经:“忙是必然忙的。魔子弄出这么多,我还得找她算账。修真界这么多人追杀我们,你也得应付。长阳观对你的疑问,你还得解释。但是……我毕竟受了伤。”
张也宁一言不发,将这长发散『乱』、袍袖凌『乱』的姑娘抱入怀。
道光数道在北荒之渊落下时,云河图一张,张也宁抱姜采离开了。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的赵长陵人连忙追去:
“张师兄,张师兄!掌教找你……哎!
“怎么又走了啊!
“张师兄云河图,水墨画所在之地,他都能去得。我们可怎么找他啊?
“张师兄什么时候这般不负责任了……”
赵长陵目光闪烁,心一阵酸楚。他在这一刹那恍惚,想到了人间历练时的形。那时候,本是他……旁边师弟们抱怨连连,问赵长陵可线索。
赵长陵踟蹰片刻,还是摇了摇头。算了,如今满世界要问话,还是让张师兄多躲一阵吧。
但是张师兄和姜采……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怎么可能啊!人间时,他二人打得那么厉害!后二人虽然定了亲,但是他二人各自那么优秀,又一心证道……这么优秀的人,怎么可能谈说爱。
必是他想多了。
必是他又误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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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一小镇河流边,近搬了一对青年男女。
黄昏时,青袍男子坐于河畔钓鱼;披厚裘衣的女子依偎他,坐于他腿边欣赏他钓鱼。
一黄昏尽,渔夫们一个个收船回家,提满满一鱼篓走入晚霞。那女子百无聊赖地坐在男子身旁,托腮他们空『荡』『荡』的鱼篓。
他二人这般钓了半天鱼,只稀稀拉拉钓了几条的行为,也惹得渔夫们好奇偷。毕竟男子清雅出尘,女子羸弱端丽,不是小镇上会的人。
姜采忽而一撇脸,对上偷她和张也宁的一渔夫。那渔夫一愣,见姜采咳嗽一声,手指指张也宁,很兴趣地和渔夫攀谈:
“这位,是我郎。”
张也宁一僵,蓦一下失神,又放跑了一尾鱼。
姜采本是逗张也宁,到他再一次钓鱼失败,她弯眸笑起。谁知那被她搭话的渔夫竟然笑呵呵:“得出,得出。”
姜采一愕。
这一下换她失声,涨红了脸,在张也宁凉凉瞥时,她躲了过去,捂住半张烫极的脸尴尬无比。
晚霞铺地,烟火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