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铭淇向来很干脆。
他没有等这边清理战场,直接率领自己的侍卫们离开了松江府,乘坐船只顺着大运河直奔江苏的连云港。
在此期间,他的飞鸽传书也到了京城。
景和帝第一时间拿到了信件,然后就传给正在身边开会讨论事情的大臣们看了一圈。
“这个混账东西!”景和帝张口就骂:“这是在外面玩疯了吗?违抗圣旨呆在江南也就算了!现在他还想要去东北?还有那么疯狂的计划?!这是活腻了找死,然后想要让太后来骂我吗?不孝的东西!”
赵寿抽了抽嘴皮子。
作为最了解皇帝的人,他当然晓得景和帝不是真的在骂柳铭淇。
事实上,最近皇太后和景和帝聊天的时候,景和帝是特别高兴的夸奖自己的侄儿,说起去太庙上香的时候,都要向列祖列宗秉明,这柳家的男儿们还存在着血勇,还有着维护这个天下的决心和意志,不是那些被腐化了的腐臭宗室。
说实话,赵寿也觉得皇帝高兴得很有道理。
一个……不,是两个敢于为了这个天下而献身的宗室子弟,亲王世子,那绝对是皇室的福气。
虽然他们有点桀骜不驯,但这种不惜牺牲都要去为皇上为天下杀敌的勇气和担当,难道不是这种困难时候最需要的吗?
总比那些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宗室子弟好多了吧?
况且他们不但不是胡乱逞勇,而是智勇双全,这就更让人喜欢了。
先是两人联合在浙江和福建交界处杀敌无数又破坏了敌人的战略,然后一个去了东北,从辽东半岛一路杀向室韦的腹地,极大的缓解了锦州和宁远的困境,争取了不少的时间。
另一个留在了江南,不但一口气屠杀了五万多东瀛精锐,自身的伤亡更是微乎其微。
再加上了柳铭淇让苗炎训练的漕卒,用的什么戚继光阵和木柄手雷、地狱鸡尾酒等神兵利器,也破坏了倭寇在江苏四处杀戮抢掠的阴谋。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们两个俨然就是大康的擎天柱,完全的不可或缺。
所以皇帝很喜欢他们。
从这个结论推断,皇帝现在的痛斥德王殿下,显然是先发制人,自己骂出来,让重臣们收起弹劾德王的心思。
毕竟皇帝都已经这么生气了,你还去火上浇油,让他真的狠狠处罚德王,这未免太不合适了!
德王那可是有功之臣。
无论是从战斗的武勇来说,还是战略的策划来说,都对朝廷有天大的功劳。
皇上如果发出诏书斥责德王,老百姓们一定会骂是他们这群大人谗言害忠臣!
在这种国家危难的时候,他们可不愿意背这个锅。
这个道理,赵寿能明白,底下的相爷们和将军们也同样明白。
能坐在御书房的人,能有傻子?
别看皇上骂得那么厉害,你要是去附和了,说把德王给押回来直接打入天牢,你看皇帝会不会用哀怨的眼神望着你?
其实在大臣们来讲,柳铭淇的行为根本算不得什么,人家的功劳大了去了。
倘若他不是宗室,哦,还加上一个柳铭璟,那么他们两兄弟一个当主管军事的副相,一个当禁军九卫之一的大将军,那是再好不过。
大康未来至少五十年的时间,都有极好的安全保证。
不过现在也好。
他们是宗室,即便是平日里不能出现在朝堂,但是一旦发生了什么变故,立刻把他们征用起来,不也一样能得到免费的劳动力?
更何况德王的用处可不仅仅在战场,人家还是超级大发明家。
瞧瞧人家做的那些东西!
只要未来他能源源不断的发明出那些军民两用的宝贝来,大康又何愁周围尽是豺狼?
你没看本来最反对宗室参政参军的葛松道,现在也闭口不谈什么让他们回来的事儿了?
如今德王提出了这个有点匪夷所思的计划,乍一看简直是异想天开,但实际上仔细一琢磨,却也是没有办法之中的办法。
意思是,除了这个办法,大家再没有第二种办法,可以去解围辽西走廊了。
即便是他们失败了,对于大康的损失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
相比起辽西走廊的大局,一个德王,一个怡王世子,还有张勤,牛大宝等一群禁军卫士,又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想到了此处,最具有决断的葛松道立刻道:“陛下您也不用生气,德王他们有如此忠贞报国之心,其实是我们大康的福气!也是皇上您平日里教导有方,我大康的皇室人才辈出,祖宗保佑呀!”
他的话这么一说,一群人当即齐刷刷的望向了他。
葛松道啊葛松道!
想不到你这个杀神,居然还有如此拍马屁的时候!
但很显然,葛松道的这个马屁拍得皇帝很舒服。
景和帝义正言辞的道:“鸿廉,你不要替他们说好话!我看他们就是欠揍!真该好好的收拾一下,才会让他们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这个空中降落是那么容易的吗?太危险了啊!!”
钟昶轻咳了一声,“陛下,其实关于这个热气器的事情,我想德王殿下也不是乱来!您想想看,热气球是他发明的!
方磊和岩国公他们不仅仅在京城里面实验过好几十次,还去了外地实验了半年的时间,经验已经是非常丰富的了。
既然德王殿下敢说,那么证明他也有很大的把握,不然他也不是那种贸贸然去送死的人啊!这裕王和王妃还等着他回来呢!”
最后一句话让景和帝的眼眶,马上红了起来。
“青古你说得对啊!”皇帝抹了抹眼睛,“还是太危险了!要不就取消了吧?不然我怎么跟裕王交代啊?铭淇可是还没有成婚的,连孩子都没有……怡王好歹还有女儿,怡王就这么一个呀!太后也最疼爱铭淇了……”
看到皇帝好像改了主意的样子,曹仪不觉头疼。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钟昶,才缓缓的开口道:“陛下,您想的一切,德王殿下不都已经考虑过吗?他上面写的一句话,微臣非常赞同。”
说话之间,他念出了一句诗词。
“*******,*******?”
“没有对天下的关怀,没有对皇室的责任感,没有那种大无畏的精神,德王殿下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曹仪道:“所以他才是人间行走的圣人,而我等平民只能仰慕而自愧。”
“这个……”
皇帝还想辩解几句,那边的冯玉强就不耐烦了,“陛下,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只有德王殿下的命才重要吗?如果您强行命令德王殿下回来,怎么对得起东北数十万正在誓死抵抗的军民?”
“呃……”
景和帝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下来了。
“微臣觉得德王殿下的计划还是可行的,至少也是我们的一种尝试。”葛松道缓缓说道:“陛下,现在我们除了相信他之外,没有别的办法了,还请您下旨吧!”
“我……”
景和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却始终咬着牙,没有说话。
他虽然软弱,可心中还是有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