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苗炎的考虑很全面。
而且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来,苗炎分得清楚轻重。
他知道漕运衙门的两大责任——保持漕运畅通和缴纳税赋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什么都能推后。
一旦不解决这样的问题,他是不敢大刀阔斧的改革的。
事实情况就如此,哪怕是苗炎,也不能肆意妄为。
但是柳铭淇认为,苗炎最聪明的,就是找上了自己。
除了自己,没有人可以有超越这个年代的目光,更没有各个朝代的经验教训——不说别的,大康对于前朝的漕运就了解得不多,原因在于战乱等各种因素,许多文献和方法都没有保留下来。
其实基本上每个朝代都是如此的。
所以每一次更新换代,都是一次新的开始。
文明倘若不能累积,那便不会进步。
幸好我们的文字和道德理念得以传承,不然中华将无以为中华,会变得跟希腊、罗马、印度一样,不知不觉的就变成了泯然众人的国家。
思绪一晃而过。
“节流之外,咱们还需要开源嘛!”柳铭淇说道,“我记得漕运衙门有自己的船厂,对不对?”
“有!”
苗炎颌首道,“不过漕运衙门的船厂没什么用处,除了修缮还能行之外,每次购买新的船只都必须要找江南的那些大船厂购买,花费可不小。”
有些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
去找外面的人买船,自然油水少不了。
特别是漕运衙门这样的强权机构买船,那可不是一艘两艘,而是每次都十艘八艘的买,这得花多少银子?
后来修了两三年,就以“老朽不堪用”为由,直接报废,又去买新船,谁能说什么不是?
毕竟每年漕运衙门要接受那么多的任务,要源源不断的把江南的钱粮物品源源不断的送往京城,船只的压力肯定很大,磨损当然也大。
况且人家专业衙门做出的评估,你不相信?
不相信信不信明天它就莫名其妙的因为“不堪用”而自沉了?
柳铭淇道:“苗大人你过去之后,就狠抓造船厂,一来是满足自己的需要,免得花那么多的冤枉钱,二来是打造更多更好的轮船,去卖给那些海商们!这样又可以增加一大笔收入,还可以不断提高我们造船厂的水准,说不定还能和北方水师、南方水师竞争一下!”
北方水师和南方水师也是有自己的船厂的,虽然耗费非常大,但人家的船质量可非常好。
嗯。
这也是废话。
船不好,弄得直接沉了,或者剿匪打仗的时候莫名其妙坏了,造成了损失溃败之后,朝廷诸公清查起来,谁都跑不掉。
大康立国二十多年的时候,就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当时的太宗一口气杀了三百多人,撸了七百多人的官职并且流放,惨痛的教训了那些肆意妄为的硕鼠。
从此之后,无论是哪一支水师队伍,都不敢在这上面搞事情。
到了今天,两大水师的船厂,每年都会卖一些船只出来,因为质量很好,哪怕是贵一些,那些跑海的商人们都会积极购买,这倒是让两大水师的小金库丰厚了不少。
苗炎闻言点头又摇头。
他说:“搞船厂造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也想做,可是怎么做?那就是一群养起来的废物!我查了一下最近十年的造船厂报告,他们一共修了一百六十八次船只,结果每经过他们修理的船只,最多只能用三年!
而和他们同样在民间船厂买的同等类型的船,民间的船队可以一口气用六七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
顿了顿,苗炎冷声的道:“我上任之后,正准备拿他们当开刀的对象之一呢!”
柳铭淇为这群家伙默哀三秒钟。
苗黑子都盯上你们了,那你们就完了。
不过他还是说道:“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不是很麻烦,第一个你要让他们有竞争的意识,第二你要让他们看到好处,只要解决了这两个问题,不但修缮的事情能解决,我说的造船卖钱的事儿也同样能解决。”
“愿闻其详。”苗炎来了兴趣,眼神也积极的起来。
他晓得,这位德王有歪才,最善于用歪门邪道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不过这话苗炎不会对柳铭淇讲,讲了就没办法做朋友。
柳铭淇侃侃而谈道:“要有竞争的意识很简单,你把他们分成三个到四个独立的小团伙,让他们每次都分别接任务,哪个的船只修得好,哪个的船只建造得好,那就给予奖励。
倘若有一只队伍,累计超过三次最后一名,那么立刻解散,人员打入别的队伍中,所有待遇按照级别减半,并且只能充当别的队伍的助手。
再从别的队伍拉扯新的人员组成一队,然后重复之前的三次评选规则,如此便可以一直保持他们不敢松懈的竞争精神,让船厂也保持极大的动手工作能力。”
“妙……妙啊!”
苗炎不觉拍案而起,赞赏道:“王爷您这一套,真是阴损到了极致,相当于用利益和惩罚一起给他们套个枷锁,逼迫他们只能不断的向前,不敢有半点怠慢……好!真好!!”
“呵呵!”
柳铭淇端起茶杯就喝茶,却是不再说半句。
你个混账苗黑子。
小爷我费心费力的给你想办法,你居然说我“阴损到了极致!?”
这踏马的是人话吗?
苗炎等了半天,只是看到柳铭淇慢悠悠的喝茶,却没有再讲话,有些奇怪。
他毕竟不是莽夫,赶紧回想了一下自己说的话语,立刻就找到了错漏之处。
有求于人,苗黑子还是能拉下脸的。
他干瘪瘪的笑了笑,“王爷,您看我这张嘴!真是法家带来的臭毛病……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请原谅我这一回吧!”
这也是柳铭淇升任为亲王,有了一点继承大统的希望了。
在心理上已经成为了苗炎效忠的小半个主人。
所以他才能说出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