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元恪还在世,因吐谷浑、柔然、并诸杂胡部落逐渐内迁,侵占河西之魏土。朝廷商议后,决定派重将治理河西,驱逐胡民,厘清边界。
当时选定的是李韶,只待来年开春便走马上任。而恰逢元怀、于忠叛乱,南梁与吐谷浑联兵进犯关中,此事便耽搁了下来。
直到关中平定,已值仲夏时节,李韶才行上任。但又值柔然远侵北镇,中军空虚、关中大战方歇,是以朝廷也无兵可派,只能由李韶就地征募。
李韶倒是征了一些,不多,堪堪两千。
但想也能知道:柔然足足发兵十万直取六镇,连酒泉郡城都险些被攻破。就那两千河西兵,真跑去边境,给柔然人塞牙缝都不够。
所以这一拖,又是半年。
柔然退兵之后,朝廷又大面积迁换刺史,李韶也在其中。等尘埃落定,已值冬日时节。便是元晖与元鸷雄心勃勃,也只能等来年开春再行筹商。
但谁想外敌方退,又生内贼?
高肇叛逃离京,至今还不足一月。河西远在两千里之外,到此时都还被蒙在鼓里。
正所谓浑水摸鱼,趁火打劫,如此良机,李承志怎会白白错过?
他也不可能一直藏在西海看戏,看朝廷与高肇打个你死我活,总得做点什么。
李承志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趁机扩占点地盘,屯些良田,以备不时之需。
余者不论,从太武帝征伐北凉、掳夺河西富户、丁口二十余万户迁至平城,凉州由此而荒废的粮田何止十万顷?
掐指一算,至今堪堪才是五十年。
也才只是荒废了五十年而已,只需稍稍予以修缮渠道,引水浸泡、铲除杂草,再予以爆晒……如此这般,只需养地两年,便可复耕。
不用攻占整个河西三郡,只夺取武威、张掖两郡,就可得田三百万亩往上。
十亩养一丁,五十亩养一户,如此只靠这些田,就可养兵三十户,活民六七万户。
何况还有一座足可牧马匹百万,每年可驯战马十万匹旳河西马场,再加西海广袤千里,可牧牛羊千万的草场。莫说如今的西海丁户还不足十万,便是再来十万,养活也绰绰有余。
是以予泾州遣李松率部循往西海之时,李承志就反复考量过:河西地势狭长,南北皆为强胡,易攻难守,绝非起家之地。
但胜在地处边陲,朝廷鞭长莫及,是绝佳的养兵藏民之所。
不需多,长则五年,短则三年,李承志就能积攒出反攻中原的实力……
这般思量,不知不觉之间,日头便已偏西。
听到衙外传来的动静,似是李亮已然归来。李承志站起身来,活动了一手手脚。
听到李聪秉报,李承志喊了一声进,全身甲胄的李亮“哗哗哗”的踏进帐来。
“郎君,仆幸不辱命!”
李承志眉毛微挑,“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五千弓马娴熟的甲骑,且是突袭,若还拿不下就只千余牧兵的河西马场,那才是咄咄怪事。
李亮之所以是这般口吻,应是兵不刃血,箭都未放几支,马更是半匹都未惊走,便告全功。
牛羊有多少且不论,河西马场光是马匹就有三四十万,算少些也该有战马三万匹,所以李承志才这么高兴。
他轻一点头:“辛苦!”
李亮受宠若惊,连称不敢,又问道:“马场之牧兵、牧户皆束手就擒,仆独留一营,一为看押俘虏,二为收拢马匹、牛羊。除此外,凡队主以上,皆押至郡城。郡守宇文元庆也在其中,郎君要不要见一见?”
“就不见了,免的走漏了风声!”
李承志挥着手,“与永平、氏池、山丹、临泽等四县县令,并所有丁口,先押往镇夷关!”
“啊?”
李亮懵了懵。
昨日刚攻下张掖郡城,入城之时李承志还曾说过,待取下河西马场,再下一步,就要进军武威。
满打满算,姑臧城中也就三四千兵,城墙多年失修,破败之处也就丈余,遣马一拉就倒。若行攻克,不敢称易如反掌,但绝无悬念。
连州城都将不保,又何需将丁口、牛羊迁往镇夷?
“敢问郎君,为何不就此占了郡城并州城?”
“傻了?”
李承志又笑了起来,“之所以让你假冒胡兵,瞒天过海,便是想让朝廷投鼠忌器,以为高肇已与柔然媾和。而胡部向来是抢完就走,少有攻占城池之时,既如此,自然是先要退回镇夷,更或是西海……”
“那姑臧城又取是不取?”
“哪有肉放到嘴边却不吃的道理?”
李承志干脆利落的回道,“余者不论,便是只为州城之中那数千户民,我也非取不可……”
稍一顿,李承志又觉的有些可笑。
自汉时,民不过万户之县,均不得称“令”,只得称“县长”。而可怜东凉堂堂一州,民才堪堪上万户?
元晖这刺史委实有些可怜……
李承志又交待道:“攻克姑臧之后,也如张掖这般,但凡用的着的物事,如车驾、农具等皆一并带走。但莫要拆房,更莫要放火,省得数月之后还要重建……”
“那州城之官吏,是否也如这般一并押送至镇夷?”
官吏?
李承志稍一沉吟,话语中带上了几丝寒意:“审一审,仔细甄别,莫要有漏网之鱼:自元晖以下,凡出自绣衣卫,一并斩了。余者严密看押,但也莫要为难,好吃好喝伺候着,郎君我有大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