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元英不死,也已无几日好活。故而他此时心中殊无大仇得报的喜悦。
反而狐疑不已:元英再蠢,也不可能牵连到自己的长子,再退一步,一介庶子而已,于这等人物而言,可有可无,远不至于心疼到吐血。
想来,应是予那库休之弟与其子有关。
他低声道:“高司空所查之二人予元英而言,有何干系?”
不问还好,一听这句话,元琛就像被针扎了一般,猛的打了个哆嗦。而后便似逃一般躲开了几步,离李承志好远。
李承志又一转头,双眼如刀般的盯着高湛:“讲!”
高湛一头雾水,“我不知道啊?”
反倒是高贞若有所思:“徐州刺史乃章武王元彬,豫州刺史为扶风王元怡,皆为中山王之弟……若无意外,那二人应是章武王与扶风王之心腹……”
李承志脸色稍变。
高肇之意昭然若揭:查库休之弟与其子是假,查元彬与元怡才是真。
当然,今日之事十之八九与这人无关,但架不住今日的高英被吓破了胆:元英与京中都敢如此行事,合况于其耕耘多年,故交亲朋遍地的两淮?
高肇是此中老手,最擅长的便是无中生有,栽赃陷害。也根本不需要将罪名坐实,只需元彬与元怡回京自辩,就可使两州刺史之位易主。
怪不得元英会狂吐鲜血?
他今日之举,不但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更是为高肇做了嫁衣。
李承志之所以不寒而粟,是因为元彬也罢,元怡也罢,皆是元英突发恶疾不得不回朝之际,留于淮扬用于制衡李崇的重将。
而偏偏李崇,却是高肇党徒!
想起李崇数次请奏,欲迁任中枢,再想到北地隐生乱像,唯夏、朔二州风平浪静。李承志只觉浑身冰凉,寒意刺骨。
怕是北地还没乱,淮扬倒先乱了起来。等朝廷举兵镇压,北地再一乱,如何顾得过来?
好一招抛砖引玉,声东击西!
论阴谋算计,他比高肇差着十万八千里……
……
高英本是想将李承志押入宫中,亲自审问的。可惜被元英的死讯打乱了步骤。
是以,只能先将他押入廷尉大牢。
好在廷尉卿是游肇,李承志也非普通的罪官,倒不至于吃苦头。
游肇将他单独关押,虽然牢内依旧不见天日,潮湿昏暗,但至少不是蛇鼠横行,席地而卧。
有干净的木榻,被裖,有取暖的火炉。还有几案、笔墨,游肇甚至送来了几本书。
而一日三餐,则是由廷尉佐吏亲自送进牢中。不敢说是山珍海味,至少有酒有肉。
李承志吃了睡,睡了吃,要么就是看书,似是极为瑕意,浑无已为阶下囚的觉悟。
这般过了七日,高肇来了。
李承志无一丝意外,似是早有预料。
只隔着一道栅栏,高肇立在夹道之中,李承志却靠着软榻,时不时的翻动着炉盘上的黄豆。
不多时,监牢之中便飘起了一股豆香。
“来几颗!”
李承志吹了吹豆子上面的炉灰,隔着栅栏往外一递。
高肇却摇了摇头,又张着嘴,指了指已缺了两颗的后槽牙:“年岁大了,已无福消受!”
李承志将烤的酥脆的豆子丢进口中:“司空已近花甲之年了吧?”
“五十有八!”
“即已行将就木,已无几年好活,司空又何必异想天开,白日做梦?”
“你怎料定老夫是白日做梦?”
高肇反问一句,左右一瞅,找了处干爽的地方坐了下来。
李承志稍想了想,又自嘲般的笑了起来。
是了,便是再无六耳,高肇又怎会轻易承认?
他摇了摇头,又问道:“李意有一事不解!”
高肇手一挥:“直言便是!”
“我心意已决,定是不会为司空所用,司空心知肚明。故而为何不趁此机会,一劳永逸?”
高肇眉头猛的一皱:“救命之恩,难道都不能使你回心转意?”
救命之恩?
若非你设计,我焉能遭此厄难,更使李睿并九位家臣横死街头?
元英不过是一把刀,真正的仇人,是高肇才对。
李承志不由的嗤笑一声:“已至此时,司空又何必惺惺作态?我非元英,更未病的神智不清,是以司空又何必将我当做三岁幼儿一般欺瞒?”
盯着他看了好久,高肇才一声长叹:“我原以为,你便是心中怨愤,也会忍辱负重,虚于委蛇。待逃过此劫,才会与老夫计较!”
“李某自知若论谋算,予司空就如班门弄斧,因而就不陡增笑料了。是以也请司空直言便是,欲如何处置李某?”
“如何处置予你,还轮不到老夫置喙!不过有一句良言,倒是要忠告予你。”
高肇定定的盯着李承志,眼中泛着丝丝精光:“识实务者为俊杰,莫要再执迷不悟!”
李承志却半点都不肯示弱:“若我仍就执迷不悟呢?”
“那就莫怪老夫了,而今日来,便是知会于你!”
应是耐不得久座,高肇伸展了一下腿脚,神态很是轻松:“因关中之功,元鸷迁为敦煌镇将。授首辅元澄之意,上任之初便会暂驻酒郡,巡防西海无人之地。
另中山王薨天,辅臣空缺,太后恩旨,召奚康生入京,另迁李韶为原、灵(高平镇与薄骨律)二州刺史,迁元琛为泾州刺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