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板着脸便要离开。
走到门口时,蓦地想起他方才在黑暗中扣紧自己的场景,心海顿时激起一点涟漪,只是又很快趋于平静。她深吸一口气,一只脚迈出门槛,刚要离开,身后之人突然唤了她一声。
“殿下。”
赵乐莹停下脚步:“做什么?”
“我原该在深山里,做什么都不会想的野兽,是你将我带到京都来的。”
“你不能不要我。”
赵乐莹心口一颤,半晌缓缓转身看向他。
他安静站在木桌旁,桌上跳动的烛火将他半边脸映得明灭不定,一双暮色沉沉的双眼,专注地与她对视。他只沉默着,如一座可靠的山,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本宫没有不要你,只是想你好好的,活出个人样来。”赵乐莹放软了声音。
砚奴却依然认定:“你就是不想要我了。”
赵乐莹突然生出一点无力,她知道他有多执拗,认定的事八头牛都拉不回来,自己再解释也没用。
那便希望他早些懂事,早日明白脱离奴籍朝中做官意味着什么吧。赵乐莹叹息一声,深深看了他一眼后转身走了。
砚奴盯着房门口看了许久,最后慢吞吞地坐下,拿起筷子沉默地用膳。食盒里有一碗米饭,一碗粥两个汤菜,油荤不多,量也比他平日吃的少,可全部吃完后,已经饿了三日的肚子只觉熨帖,没有半点不适。
一看便是精心准备的。
砚奴看着已经全部空了的碗,一看便是一夜,次日老管家来看他时,一眼就看到他面前几个空碗碟。
“哟,不是不吃吗?”老管家开口就嘲讽,心里却松了口气,“我看你不也吃得挺香,碗都舔干净了。”
砚奴维持先前的姿势,并未看他一眼。
老管家斜了他一眼,在他对面坐下:“昨夜殿下来过?”
砚奴不语。
老管家继续教训:“殿下对你已经够好了,人得学会知足知道吗?殿下再与你亲近,她也是主子,你们身份云泥之别,你就只管做好侍卫的活儿,别的半点都不要肖想……”
话还没说完,砚奴突然站了起来,转身朝衣柜走去。
“狗脾气!”老管家骂了一句,拿起茶壶倒了杯水,喝到嘴里才想起这壶茶怕是放了至少三天了,又赶紧对着地面呸呸吐。
正吐得起兴时,一片阴影将他笼罩,他一抬头,就对上了砚奴沉如墨海的眼睛。
“……干嘛,我说你两句,你要杀人灭口了?”老管家坐直了。
砚奴不理会他的嘲讽,将一包东西塞到了他怀里。老管家掂了掂,包袱里立刻传出硬物摩擦的声音,他便大约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包袱打开,露出黄的白的满满一包金银,他迟疑地看向砚奴:“都是你这些年的积蓄?”
“嗯。”
“拿出来做什么?炫耀吗?”老管家眯起眼睛。
他是殿下唯一的贴身侍卫,又是长公主府的侍卫统领,这些年虽然从来不收什么贿赂,也没有什么外快,可因为月银待遇还算不错,他又鲜少出门花钱,这些年也就积攒了不少。
老管家曾眼馋他的积蓄,想打打他的秋风,谁知这人看似场面,却也抠搜得不行,这么多年愣是没占过他便宜,如今却突然把积蓄拿出来,叫人总觉得他不安好心。
面对老管家的怀疑,砚奴十分平静:“给你了。”
“给我?”老管家闻言冷笑,“你觉得我会信吗?每次同你要,你都说要留着给殿下买吃食首饰,何时给过我一丁半点?!”
“当真给你,”砚奴说完静了静,从包袱里拿出一锭银子,“这个做我盘缠,剩下给你养老。”
“盘什么缠,养什么……等一下,盘缠?”老管家看着他过于坦然的眼神,隐隐觉得不妙。
下一瞬,砚奴证实了他的不妙:“殿下不要我了,我要回山里。”
老管家:“……”
“这几日我暂且去住客栈,待殿下选了新的贴身侍卫再走。”砚奴说完,拿着银子就走了。
老管家目瞪狗呆,盯着他消失的方向久久不能回神。
不知过了多久,府里的小厮好奇地探头探脑,几次之后终于忍不住过来询问:“管家,您怎么一个人在此,砚侍卫呢?”
“他疯了。”
小厮愣了一下:“啊?”
“他离家出走了,”老管家说完突然激动,揪着小厮的领子怒骂,“这个混球竟然要回山里做野狗!这个混球竟然要抛下殿下跟我回山里做野狗!”
小厮:“……管家,您冷静一点。”
老管家瞬间冷静,小厮默默将自己的衣领从他手中揪出来,还没等松一口气,就看到他一脸麻木:“你去将此事禀告殿下。”
“……怎么禀告?”小厮小心地问。
“就说她家狗要造反,没栓绳就跑了。”
小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