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都要办的,早些办反而更好。”她为了不让秦怡放弃为她相亲,又多擦了小半个月的薯蓣,再不赶紧设宴,她的脸可真要烂了。
英儿闻言不解地看向她:“为何早办了更好?”
“因为再晚一点,她可能就不办了。”简轻语眨了一下眼睛。秦怡这么着急设宴,无非是想叫所有世家都看不上她,再顺理成章的为她寻一门低下的亲事,还不必被人说闲话,若是知晓她这张脸生得并不难看,又怎会再费心办什么接风宴?
英儿还是不懂她的意思,简轻语只是轻笑一声:“今日天儿不错,陪我出门买些胭脂水粉吧,再买些退疹的药回来。”她都在家闷了快两个月,也是时候出门透透气了。
英儿一听她要出门,顿时也顾不上追问什么了,赶紧叫人备了马车,便陪着她出门了。
主仆二人先去了胭脂铺,简单买了几样后便去了药铺,买完药便一同乘着马车,慢悠悠地在城中闲逛。
京都不比漠北人烟稀少,到处都显得很挤,即便是最宽的路上,也是满满当当的。
英儿掀着帘子往外看了片刻,一回头便看到简轻语正盯着一盒香粉看,不由得轻笑一声:“大小姐身上的味道最好闻,不必用这些俗物添色。”
“我身上能有什么味道?”简轻语好笑地看她一眼。
“说不好,像莲花,又像牡丹,还透着一点点药味,最特别了。”英儿煞有介事。
简轻语蓦地想起露宿山野时,那人将衣衫不整的自己抱在怀里,在她耳边低声询问:“擦了什么勾人的东西,怎么这般香甜?”
“大小姐?”英儿见她不语,不由得好奇地叫了她一声。
简轻语猛地回神,轻咳一声正要掩饰过去,便感觉马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英儿高声问。
车夫压低了声音紧张道:“大、大小姐,前方锦衣卫办事,须停车避让。”
又是锦衣卫?简轻语心头一跳,正欲说什么,前方突然传来拳脚到肉的声音,还伴随着阵阵惨叫,听得叫人心头发慌。
英儿面色苍白地看向她,大气都不敢出,显然是吓得不轻。
惨叫声先是越来越高,接着便突然低了下来,明明不如先前凄厉,却叫听的人愈发僵硬。简轻语绷着脸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抬手去撩面前的车帘。
英儿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无声地对她摇了摇头。
简轻语安抚地笑笑,示意自己只是想看看何时结束,英儿见她坚持,只得担惊受怕地松开她。
简轻语重获自由,这才轻轻撩起车帘一角,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因为离得太远,只能隐约看到动手的三人身形高大,都着同色衣衫,上头的绣样看不清楚,但泛着冷铁一般的色泽,而他们的腰间,都挂了一把官制腰刀。
这便是锦衣卫?
简轻语注意到其中一个侧影,隐约觉得有些眼熟。
她怎么觉得……此人和十一有些像?
不等她凑近看,方才还如死狗一般趴在地上的人突然一跃而起,朝着马车这边冲了过来。她心里一惊,瞬间松开了车帘,还未等叫车夫后退,一只沾满了血的手便抓住了车帘,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最后的稻草到底无法救命,此人还未登上马车,便被后方出现的刀抹了脖子,喷出的血足有三尺高,直接溅了一马车,连车帘都湿透了,部分血迹还从车帘下的缝隙溅进马车,鲜红,且透着热气。
“大小姐……”英儿抖得几乎要说不成话,却还是坚强地护在了简轻语身前。
简轻语定定看着抓紧车帘的手缓缓松开,在车帘上留下五道指印。
扑通。
重物落地的声音,到处都是人的大街寂静无声。
“啧,溅了老子一身血,又得洗衣服了。”
“你不过是一件衣裳,人家马车可全脏了……哦,宁昌侯家的啊,那就没事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二人玩笑似地闹趣起来。
“行了,事儿办成了就赶紧去复命吧,指挥使该等急了。”又一道颇为沉稳的声音响起。
简轻语原本只顾盯着指印看,并未在意外头的嬉笑声,但一听到最后一句,她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此人的声音……怎么这般像十一?简轻语咽了下口水,想要透过暗色的车帘看对方,然而车帘虽然轻透,但也只能看到一个轮廓,别的什么都看不到。
正当她心中疑惑越来越深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马车前,方才还吊儿郎当的二人立刻唤了声:“指挥使。”
接着便是一片漫长的沉默,即便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也能感受到对方带来的威压,简轻语甚至能猜到高头大马上的人如何审视地上的尸体。
冷漠、无谓、像在看一个被摔碎的破瓶子。
片刻后,马蹄踏步的声响打破了沉默,简轻语听着马蹄声从马车前绕到一侧,再缓步朝马车后踏去,便知晓这人要走了,于是紧绷的身子略微放松了些。
然而没有放松太久,一阵风突然吹过,将车帘吹开了一角,轻轻拂过简轻语的脖颈,再吹向马车外。
马蹄声猛地停了下来。
“指挥使?”有人不解地唤了他一声。
马蹄声再次响起,只是没有按照原本的轨迹离开,而是重新折回了马车前。
长街静谧,简轻语只觉心如擂鼓,耳边充斥着砰砰砰的跳动声。
车帘颤动一下,这次却不是因为风。
简轻语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死死盯着挑起车帘的刀尖。她方才看见过,同样的刀挂在那几个锦衣卫身上。
轻透的车帘被刀尖从左往右缓慢且稳定地拨开,越来越多的风吹进马车,简轻语盯着映在车帘上的高大身影,却丝毫察觉不到凉意。
正当她的身子越来越紧绷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疾驰声:“指挥使!圣上请您进宫!”
刀尖突然停下,静了一瞬后便抽了出去,车帘重新将马车封存,马车里的简轻语也猛地放松下来,抬手擦了擦下颌上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