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相浮这边唱着朋友一生一起走的剧情,李戏春那里却是焦头烂额。
沧阳没有机场,现在赶过去肯定是迟了。李戏春静静出神许久,打给李安卿:“小弟被秦晋骗去了沧阳,你现在人在哪里?”
“林海。”
李戏春眼前一亮:“从林海到沧阳我记得也就一天火车。”
“我会过去看看。”李安卿的语调还是一贯没什么感情,不过在通话要结束的时候,他又说:“别过度紧张,坐拥千亿身家的人,不会为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报仇把自己搭进去。”
再者有没有仇还得另说。
听着电话那头仅剩的忙音,李戏春揉了揉眉心。
李戏春正头疼着,一下午没碰手机,更别提刷朋友圈,不过喜欢刷朋友圈的大有人在。
刘宇才和李相浮打完小报告,心情不错地玩手机,当看到某人几分钟前发的朋友圈,顿时整个人呆住,手一滑,额头被手机砸得通红。
顾不得疼痛,他坐起来整个人都精神了。
“什么走向?”
所以这会儿李相浮正跟秦晋在一起?
双方间可不是普通的矛盾,不可能轻易相逢一笑化解。
难不成秦晋故意接近李相浮给李家制造心理压力?又或者说两家受了利益驱动,准备搞什么大合作?
刘宇一时心潮澎湃,啧啧两声迫不及待截图发给朋友吃这个惊天大瓜。
·
下午的时候,再也没看到什么足够震撼的景观。
李相浮渐渐也有些乏了,躺在铺子上试图用睡眠打发时间。可没多久遇到汇车,火车停留了二十分钟都没走。没有了萦绕在耳边的嗡嗡声和行进过程中的震动,睡意顷刻间长了翅膀飞走。
选手差不多都在一个车厢,除了他们,其他旅客基本是短途,图个新鲜。
越到后面,车厢内越安静。
火车最终晚点了一小时,第三天下午才到。
沧阳不愧是旅游大省,在路上四处可见拖着行李箱找住处的游客。
旅馆早在出发前便已经订好,评委表示今晚他们可以打车到周围景点转转,明天统一出发。至于具体去哪里,考题是什么届时再公布。
“跟高考似的,弄得也太神秘了点。”一位选手忍不住道。
莫以静是第二次被选中参加采风活动,闻言说:“往年有代笔的情况发生,托人提前画好有可能的考题,再照猫画虎。”
周盼白颇不以为然:“技巧性的东西哪里是能靠临摹成功的,未免太杞人忧天。”
莫以静摇头:“总有例外的。那个选手功底不错,可缺乏想象力,而当时的活动地是母子庙,他交出的成品整体营造出的氛围很巧妙。树木交织,远看轮廓像是母亲抱着孩子的虚影。”
尤方是好奇心最重的,忙问:“怎么被发现的?”
“事后分账不均,共犯举报。”
“……”那可真是一个一点也不浪漫的结尾。
李相浮的房间在二层,选手大多在这一层。
才放下行李,便有人来敲门。
“尤方?”看到来人他有些惊讶。
尤方十分热情:“一起去下馆子?我请客。”
离旅馆不远的地方叫熊兴街,是当地有名的小吃一条街。
李相浮:“就我们两个?”
“没,叫上其他人一起,”尤方笑呵呵道:“评委就算了,和他们一起不自在。”
李相浮其实不大想去,然而尤方是个过度热情的性格,自顾自道:“你先收拾,我去叫其他人。”
说着又去敲对面的门。
周盼白和莫以静倒是答应的十分干脆,逐一邀请完,下楼时尤方看到还站在门口的李相浮,招呼道:“不走么?”
李相浮摇头:“我大概有些晕车,不大舒服。”
尤方没有强求:“想吃点什么?帮你带点回来。”
“没事,我睡一会儿,醒来饿了随便应付点就行。”
一行人下到旅馆门口,周盼白忽然道:“他故意留下,会不会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对秦晋说?”
其他人愣了下,尤方率先反应过来,打圆场道:“能有什么话说?人家晕车正难受着呢。”
周盼白也不准备立什么好人人设,故意心直口快踢了下路边的石子:“反正我觉得他们认识。”
火车上他就睡在李相浮对面的床铺,说的话可信度挺高,不少人因此起了几分隐忧。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情在现在这个社会实在太过常见。
李相浮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同人的脑海中扮演了潜规则的角色,准备随便画幅素描练练手,摆好画板,几条流畅的线条轻易在笔下诞生。才刚有点感觉,‘咚咚咚’的敲门声又一次传来。
他根本没有起来的意思,耐心立起笔杆确定五官位置。
然而敲门的人似乎不知收敛为何物。
李相浮撂下笔,从猫眼看到一张放大的褶子脸,距离太近,连脸颊堆起来的横肉都瞧得一清二楚。
打开门,他的态度相当冷淡:“有事么?”
方评委满面笑容:“之前我在你提交的简历作品中发现虽然绘画功底不错,不过欠缺一点东西。”
他把自己代入伯乐的位置,意有所指道:“在我的指点下,保准你在明天的比赛中一飞冲天。”
一夜之间一飞冲天,已经暗示得非常强烈。
“好意心领了,但我想早点休息。”
说完李相浮毫不留情关上门,方评委的鼻子差点被砸到。
他面色一白,回过神对着门槛呸了一声:“端着吧,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内心暗暗发狠,立誓以后只要自己在一天,李相浮就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
被莫名叨扰后,李相浮作画的心情受到影响,转着笔开始浏览网上有关方评委的资料。这位的父亲是位老艺术家,不知道是沾了父辈的光还是真有才能,自入了圈子便是一帆风顺,还被评为当年最有潜力的新锐画家。
李相浮看了他发表的作品,又仔细对比了其父的画作,险些没笑出声。
尽管风格经过刻意的改变,但有些笔力很难藏住,这些画十有八九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回顾方评委最后发表的作品,还是在三年前,之后便去各地发表讲座捞金,而三年前正好是他父亲去世的节点。
确定没有误会对此人的判断,李相浮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当晚下了场暴雨。
夏季来一场雨是美事,出门在外另当别论。好在吃完早餐只剩下毛毛细雨,不影响正常出行。
评委比选手还要忙和,联系好一辆客车,拉着他们前往目的地。路上车子逐渐偏离人多喧闹的地方,驶向一条泥泞的山路,偏僻的山涧难免让人生出几分不安。
尤方最先忍不住:“这是要去哪里?”
接近地方,评委不再卖关子:“天西古村。”
沧阳的景点众多,来之前多少都做过功课,不过天西古村因为太过冷门,还真没有人顾及到,有几个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莫以静好像有几分了解:“那里的民居很有特色。”
周盼白已经用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圈,抿了抿唇:“是还可以。”
大家都在低头看手机,没有人注意到李相浮神情中的细微变化。
下了一个陡坡,客车在危险地晃悠中终于停了下来。众人都松了口气,这车坐得人心惊胆战的。
天西古村名字听着很原始,其实要比想象中的更现代化,除了建筑,其他方面和一般小镇相差不大。这里多暴雨闪电,基本每家屋顶上都安有避雷针。
村子里的建筑一律采用穿斗式结构,墙头雕刻有雷神举锤的花纹,有二层小楼和三层小楼不等。
负责接待他们的人格外热情,笑得小胡子一颤一颤的,还主动找了几个人帮忙来提行李。
尤方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民风质朴,在大城市已经看不到了。”
李相浮略一沉思,走到评委身边问:“一天多少钱?”
“吃住加在一起每人每天三百。”评委回过头:“费用由举办方报销。”
身后还想赞美两句的尤方闻言感动的神情定格住,默默走到一边抱臂欣赏风景。
他们分别被安排进不同的人家借住,放完行李统一在村长家集合。
比赛分两个环节,指定的地点做画和自由创作。
最先开始的是自由创作环节,这个阶段会两两进行PK,获胜者才有资格进入决赛,可以说只要进入决赛最次也能拿到一个三等奖。
“抽签是不公平里相对公平的一种方式,”人齐了,方评委笑眯眯拿来一个竹筒:“PK对象抽签选择,大家应该没意见吧?”
只是象征性的一问,手已经开始晃动竹筒,打散了放在桌子上。
尤方:“签是我们自己抽,还是……”
方评委:“每位评委抽一组选手。”
李相浮留意到他说话时,周盼白嘴角小幅度地弯了一下。
姓赵的评委本来已经快要走上前,方评委拦了他一下:“我先吧。”
赵评委隐约明白他想做什么,没阻止退到一边。
方评委看似随意地从中夹出两根竹签,展示底部的红名:“周盼白……”
众人下意识呼吸一紧,方评委视线环视一圈,最终定格在一处:“李相浮。”
第一组PK选手就此诞生。
评委陆续抽签,很快名单正式出现:
尤方对莫以静。
夏句对郁宾。
储杨对林言树。
采风活动总体而言更像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自由创作环节要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在此期间选手需要上交手机,为了防止遭遇紧急情况没办法求助,评委组统一派发上不了网的老年机,拨打电话不成问题。
因为题材不限,确定竞争对手后,大家很快开始出去寻找灵感。
李相浮没有走太远,站在一棵大树下,手指在树皮上轻轻摩擦,不知想些什么。
“在忧心比赛的事情?”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李相浮转过身,莫以静冲他笑了笑。
“我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李相浮淡淡道。
莫以静:“可你的对手是周盼白。”
稍微上点心都能听出话中有话。
“他一直在引导大家误认为你和赞助商有不正当关系,实际上自己和评委不清不楚。”
无亲无故,她突然来找自己说这些,李相浮还真有些意想不到。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德行。”莫以静心里补充了一句,我非常看得惯你的长相和气质。
李相浮又不是傻白甜,自然感觉的到他和周盼白分成一组不是巧合。周盼白实力较弱,而所有选手中,只有自己没有获奖经历,就算评委打低分也不容易引起质疑。
“不碍事,”李相浮很平静:“他挑错了对手。”
莫以静提醒道:“有时候单靠实力远远不够。”
李相浮也清楚这点,周盼白和方评委之间的猫腻其他评委不可能完全感觉不到,只不过还没有触及底线,不是最终评比他们不会太过干预。
他的利用价值早在转发完几条比赛微博后便没剩多少。
两人说话的时候,周盼白正跟方评委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假笑地避开对方的咸猪手。
没有占到便宜,方评委目露不悦,周盼白暧昧地在他耳边呼了口气表示安抚:“晚上。”
衬衣有时候可以是性感的载体,周盼白总喜欢把白衬衫穿得很皱,上面三粒纽扣特意敞开,方便露出精致的锁骨。
搁在平时,方评委早就下腹一紧,恨不得当场把人扑到。然而望着面前的奶油肌,他的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李相浮的身影。
同样是穿衬衫,对方的扣子向来系得一丝不苟,手腕都露不了多少肌肤,但任何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都足够引人无限遐想。
奈何那是个不上套的!
他咽了咽口水,心有不甘。如果能和那样的人春宵一度,哪怕得罪光其他评委,风评受损,他也会尽全力一试把对方推到特等奖的位置。
周盼白并不知道自己被无形中比较,甚至遭到嫌弃,手指顺着方评委的脊椎一路挑逗往上。
酥麻的感觉下,方评委决定先哄好眼前的小美人:“你的水准最多拿个二等奖,等这块敲门砖成了,我再引荐你去见一位大师级画家,由他造势,把你推出去。”
周盼白目露喜色,也就不在乎对方的手在自己身上作乱。
在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下,周盼白内心的得意溢于言表。他嫉恨李相浮,原因很简单,对方在社交平台上的粉丝,以及他那张脸,明明有面具男的身份却不用,时刻端着一副清高的模样。
自己当初费了多少心机才从不少人中脱颖而出,吸引到这个老色痞的注意力,李相浮都不用勾勾手指头,方评委便主动抛出橄榄枝。
想到这里周盼白狠狠闭了闭眼,再开眼时嘴角一勾,过了明天碍人眼的东西就能彻底被清理走。
……
李相浮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在附近游走,终于在一片适合眺望风景的荒地上看到秦晋,直言道:“我需要一个公平的战场。”
秦晋似乎在应和着前方簌簌风声,拍了拍手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自己处理这件事。”
李相浮没说话。
等这阵风刮走,秦晋才重新开口:“我会去提醒方元建。”
他的提醒可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几乎判定了对方身败名裂的结局。
“还有事?”秦晋问。
李相浮正色道:“不用麻烦秦先生特意做什么,我来就行。”
秦晋眉梢一动。
李相浮满眼全是温和的笑意,但瞳仁深处的光是冷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晋轻易听出话里得多重含义,‘其人’可不仅仅指得是方元建,周盼白还有视而不见的其他几位评委也包含在内。
他终于侧过脸,用感兴趣的目光凝视着李相浮,大概没想到对方还有睚眦必报这一品格。
“你想怎么做?”
李相浮嘴角的弧度更显眼了些:“画画。”
既然是来比赛的,自然要遵守比赛的规章制度。
一刻钟内,秦晋目睹他跑回去又气喘吁吁抱着回来画板的场景。
李相浮踮起脚尖四处望了望,确定暂时没人来,搓搓手:“能不能请你当一回我的人体模特?”
空气安静了一秒。
秦晋发现永远跟不上对方的思维。
李相浮:“不是全|裸那种,只需要露出上半身。”
周盼白想把污水泼到他身上,那就落实这份猜测。就是不知道等到方评委亲眼看到秦晋给自己当模特的画作,会怎么想。
有着龌龊心思的人,大概第一反应是他和秦晋有了不正当关系,而自己这个‘小情人’万一吹个枕边风,秦晋可能会给他穿小鞋,光是想想这些细枝末节恐怕也会让那个蠢货吓个半死。
至于知情却不作为的评委,心中也难免戚戚然。
李相浮微微一笑:“第一场比赛结果出来后,秦先生再适时出面,严肃阐明比赛的公平性,让他们明白愿意给我做模特是在敲打他们。既能竖立你高大的形象,也能保证后续打分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