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仔裤稀罕吗？
当然稀罕,这可是八十年代初，能不稀罕吗？
在销售部门神神秘秘的“偷偷”放消息下，稍微有点门路的,都对这个发布会兴致勃勃。
一些零星过来拿货的,对这边不算是很熟悉，看着同行的浮躁,相当迷茫。不过也有一些是打听到实情,但是没有拿到请柬的,这就着急了。
有人拿不到请柬,有人拿到请柬却苦于要回去卖货人不能到。
毕竟,人家的时间是固定的。
原本还觉得这是个可参加可不参加的活动,毕竟不参加也可以正常拿货，跟以前一样啊。但是吧，看到有人求而不得，也就不这么想了。
不是人人都有，那肯定是好东西。
而一些没有拿到请柬的，都托了关系，托到了他们这边。
除了真的想在其中赚钱的,还有一些并不做生意的,也掺和了进来。
就连徐莎的老师都找来了，搞得徐莎与他的老师真挚感慨：“我这真的就是普普通通一个卖东西的发布会啊,没得什么了不得的。”
她的老师正是陶玉的公公，他笑着说：“我晓得,我就是想对这个模式好奇。”
徐莎：“那行，我给您安排,您一行几个人？”
徐莎还没正式毕业呢，就算是正式毕业,学校对他们的帮衬也是很多的，徐莎不是不领情，他们这茬儿学生走得好，未尝不是学校的支持和老师们一直潜移默化的透漏消息。
徐莎这边敲定了人数，加印了请柬。
陶玉倒是感慨：“爸他完全没跟我说。”
徐莎笑了，说：“这是两回事儿。”
找自己的学生直接沟通，和找自己的儿媳妇儿向上级汇报，这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这一点徐莎还是懂的。其实陶玉也懂，不过这么一说罢了。
“他们也不用会订货，不用专门准备请柬吧？”
徐莎摇头：“要的，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咱们人数肯定是要冒出来的，那边最多能容纳多少？”
陶玉：“三百可以。”
徐莎：“那没有问题的。”
陶玉难得的感慨：“发布会还没开，我就很紧张了。”
徐莎抬头看着陶玉，说：“放宽心，最次也不过就是和现在一样的拿货方式，咱们人手进的怎么样了？”
他们最近一直在招聘，陆陆续续的进人。原本是打算招聘一千人，但是也有别的厂子再招工，所以他们到现在还没招齐人手。
陶玉：“进了五百来人，还差一半儿呢。”
徐莎：“这事儿也急不得，慢慢来吧。”
陶玉点头，“我晓得。”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突然笑了一下，说：“咱们的发布会不管成不成功，前期造势都是不错的，都有人找到我男人哪儿了，说是想我这边帮忙搞一张请柬。”
徐莎笑眯眯：“那当然是满足他们啊。”
这其实是他们早就有共识的，只要不超出承受能力，他们肯定是希望人多的，徐莎是觉得预定的人多更有利于他们的发展。
陶玉难得的说两句自家八卦：“我娘家大嫂以前一直嘲讽我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现在还不是七拐八拐的让我哥来问我，能不能搞到一张请柬，呵。”
说完这个，似乎觉得说自家的事儿也不好，立刻说：“瞧我说这些干什么，我那边还有事情，我去忙了。”
徐莎含笑：“好的呀。”
其实半个月的时间是很快的，徐莎这边的发布会很快的就准备好了。
他们这次连同春夏秋三个季节的服装，打板了八十个款式。这在实际来说不算多，毕竟横跨好几个季节，各种单品分散开来不算多了。但是一时说一时的话，大家到底是还没感受过这样的模式。
而且八十个款，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这还是个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时候呢。
不过很显然，事实告诉人们，虽然日子过得并不富贵，但是追求美的心是不变的。
发布会是下午两点开始，但是这边已经一早就开始准备起来了，所以当下午一点多陆陆续续有人到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水木服装新品时装发布会的巨大广告招牌。
而门口两位迎宾都穿着红色的旗袍，让人眼前一亮。
徐莎原本不同意穿红旗袍，总觉得傻乎乎的，但是几套服装中，这一套倒是被大家一票通过了。
果然，时代的鸿沟导致了审美的不同。
而徐莎……徐莎还是觉得这个时代的土著更了解这个时代的喜好。
所以，她提出了一些她自己觉得还蛮土气的设想，可是，却让大家眼前一亮，觉得简直绝了。
徐莎：“……”
行叭！
果然，时代不同！
鹏城这个时候天气已经热了，大家穿着汗衫大裤衩子拖鞋到的时候还不觉得，但是这一到吧，就有点不好意思了。因为这看起来太正式了，广告牌宣传海报，甚至还有挂了许多气球，看起来场面就很大。
这次过来的老陈是从外地赶过来的，上午才下火车，也算是风尘仆仆。
“先生您好，您的请柬。”
老陈赶紧从包里把请柬掏出来，迎宾小姐微笑核实了请柬，将请柬还给他，微笑：“先生里面请。”
老陈热得很，赶紧进门，只是这一进门，又呆住了，整个礼堂布置的富丽堂皇，他还真是从没见过这么奢华的地方。他们所见最好也不过就是百货公司，可是这里跟百货公司可有天壤之别。
整个场内是长方形的“舞台”，并不高，围绕舞台一周则是摆满了鲜花，而更令人震惊的是舞台上上方竟然是璀璨的水晶吊顶，而此时灯光发着柔和的光。
这个时候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礼堂为什么挂着黑色的窗帘了，如果阳光映照进来，就不能体现这灯光的美。
“老陈。”
老陈听到打招呼的声音侧头一看，见到是黄家兄弟，他跟他们因为拿货遇见过几次，还一起坐过火车，虽然谈不上关系多亲密，但是也称得上一句朋友。
“黄大黄二，你们来的倒是早。”
黄老大点头：“我们是比你早一点。”
这黄家兄弟就是黄妙嫦的两个哥哥了。
老陈压低声音：“你们来得早，这边咋回事儿啊？我咋看不明白呢？”
黄老二笑着岔过话题，说：“我们也就比你早一点，哪儿知道什么啊。不过，我知道，马上就要有人来找你了。”
老陈：“？？？”
正在这时，一个端着餐盘的旗袍服务员上前：“先生，请问您喝矿泉水还是橘子水。”
黄老二笑：“你看，我说有人来找你吧？”
老陈低头看了一眼：“橘子水吧。”
他正准备掏钱，就看女服务员将橘子水递给他，落落大方离开。
老陈：“？？？”
他诧异：“不要钱？”
黄老二：“你进来的时候肯定比较着急，没听人家把话说完，这里免费招待的。”
老陈握着橘子水，左右看，这里人已经多了起来，围绕t台的一圈都摆满了椅子，已经有人坐过去了。老陈低声：“这里可真是特别。”
除了特别，他们似乎也找不到别的形容词，这里的特别，真是很明显的。
黄老二指向了角落里的一侧，说：“你吃饭没，没吃饭那边有免费的点心招待，不过吃饭了也可以尝尝，我刚才看见一个哥们儿的咣咣吃了的两盘子。”
大家现在温饱还没完全保证，虽然来这边的都是做买卖的，比一般人有钱多了，肯定是饿不着。但是这个时候刚从七几年过来，要说见识多吃得好，那也没有。
所以真让他们吃，他们是可以吃个饱肚儿的。
可是，事实上又并没有。
这里越奢华，他们越不好意思，所以好些人是完全不好意思下手的，好意思的，也就是尝一尝，可没想着靠这个吃饱。所以说，一下子干掉两盘子，这就十分的突出了。
“我的天。”
点心台有两位专门的负责人，他们一过去，就主动上前为他们递上盘子，客气微笑。
老陈看着展示台琳琅满目的二三十种点心，一下子倒是不知道怎么下手了。但是这个时候想到黄家兄弟的话，他觉得自己放开了吃，别说两盘子，二十盘子都行啊。
不过，还真是不太好意思。
“哥们，你吃那个，那一个好吃。”
这时有人凑上来指点他，老陈回头一看，不认识的一个小年轻。
小年轻：“我刚才吃了两盘呢，这个是最好吃的。”
老陈：“……哦谢谢。”
原来你就是那个两盘。
服务生似乎并没有在乎这位又过来，再次将盘子递给他，小年轻喜滋滋的接过：“就冲这个点心，我都不想挪地方了。”
他熟练的拿起放在一侧的夹子，立刻飞快的夹了起来，虽然他觉得其中一个好吃，但是却也没有挑着一个来，几乎跟扫街似的，每个都不放过。看的周遭的人目瞪口呆。
真是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老陈也学着他的样子夹了六七块糕点，这个盘子不算大，六七块就已经满了，他也跟着吃了起来。
“唔，好吃！”
甜滋滋的。
大家从苦日子过来，就格外的喜欢甜，所以这正和胃口。
现场的人越来越多，除了这位吃个没完的小年轻，其他人很多人是不好意思过来的，也有过来的，不过就是尝一尝。如同这位吃个没完的，很少。
不过很快的，距离发布会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大家也开始陆陆续续的落座。
黄家兄弟的看着自己请柬上的号码和凳子上的号码，说：“咱们位置应该不靠后。”
这里是要对号入座的，倒也不是因为拿货多少，基本上都是根据发出去的顺序，收到得早就在前边一点。收到的晚就靠后，这个就很玄学了，因为大家都是外地来拿货，所以不能保证自己是第一个收到的。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
不过因为是第一次办理，所以这样的小插曲并没有什么不妥。
老陈：“你们运气不错啊。”
互相看了一下请柬，老陈嘿嘿笑：“我在你们后面。”
大家鱼贯落座，也悄么悄暗戳戳的打量这些竞争对手。这里的人，真是不少啊！不过他们也不太意外，因为就算是这里已经容纳了二百多人，还有很多人是没有请柬并没有参加这次发布会的。
黄老大压低声音：“我看到好多个眼熟的面孔，不知道他们这次会不会预定。”
黄老二：“哥，不管他们预不预定，咱们得预定。”
黄老大其实也没见过这种事儿啊，心里还是有点拿不准，其实他们这一批来的也不是他们兄弟两个，但是他们不可能人人都拿一张请柬的。他们的团队是这样，别人其实也是一样。
有些是一个人拉起了一个团队，也有人是合伙儿的，这种不能自己做主的就让人犹豫了。
黄老二低声：“预定的早可以提前拿到货，不就是百分之二十的押金吗？我觉得值得的。其实我们不损失。也不是白给他，都能冲到货款里来的。而且，拿货还有别的优待，我就琢磨着，牛仔裤咱能不能分一杯羹。”
黄老大给他打了一个手势，不许他说下去了。
其实周围的人也都竖着耳朵听呢，后头的老陈都不例外。
很快的，就听到门口传来一点吵杂的声音，他们都齐刷刷的侧眸，就看江枫和徐莎到了，他们夫妻这些年就没什么变化，年轻的不可思议，一看就觉得是二十郎当岁心无城府的小夫妻。
做生意挣了钱的人嘛！多少是有点自负的，乍一看这对夫妻那么年轻，心里难免起些轻视的心思。
但是也有人立刻反应过来，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虽然他们都在水木拿货，但是接触的其实都是销售部的人，很少接触江枫徐莎夫妻的。有些不是第一次见，有些是。
“这是……”
“水木的徐总和江总啊。”
“这江总也是的，咋还让媳妇儿出来抛头露面。”
“你不知道啊？水木徐总是一把手啊，江总才是副总。”
“……”先头儿说话的男人安静下来，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我是知道他们是夫妻档，但是真没想到这么年轻。”
“他们应该不是很年轻，只是显得年轻把……”有个迟疑着说：“我听说江总原来是广州医学院的老师，带的还是恢复高考第一届……那他至少也是个大学生吧？大学停考了十来年，那肯定是之前就毕业了……”
这一算，还真是吓了一跳。
妈妈呀，这人到底多大啊。
黄老二这时没忍住，说：“江总是天才少年，十多岁就考上首都的大学了。他现在应该跟我差不多大，三十来岁。我记得他好像是六五还会六六年的大学毕业生。”
黄老二的话让大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现在对读书人可是很推崇的，虽然有钱很好，但是会读书的人，总是要被人高看一眼。
“他真厉害啊。”
“所以说啊，人还是得读书好，读好书脑子快，就算是不教书，干别的也风声水起。”
“那肯定啊，你看水木现在的规模。”
如同贪吃蛇一样疯狂吞食糕点的哥们坐在前两排，回头看他们说：“你们想屁？水木发展的好是徐莎厉害啊，我们班高材生。”
徐莎学习不算是最顶尖，但是她思维超前啊，而且有天分。
别人不知道徐莎多厉害，他们同班同学同系同学没有不清楚的。
瞅瞅现在水木的规模就晓得了。
他说完就起身，迎到了门口：“褚教授王教授……”
原来，这人是徐莎的同学。
江枫和徐莎是陪同学校的几个教授一同到场的，她正介绍情况呢，就看他们班的班长蓝奇过来了，蓝奇笑着说：“老师，你们想我了吧？”
现场立刻就哄笑起来。
“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蓝奇：“我来拿货，我们班的迟宁还有徐彤也过来了。”
虽然学校可以申请创业基金，但是申请的人太多了，能不能申请上难说，再加上，其实申请到了也不够大张旗鼓干起来，别看几千块看着已经超级多了，不敢想象，但是做生意还是远远不够，所以他们都选择了曲线救国。
他们开始的摊子不像徐莎扑的这么大，但是可以做小商贩先赚第一桶金。
只要有了第一桶金，才能做其他的。
所以他们班好几个人在徐莎这边拿货，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陶玉作为办公室主任，也是今天的内场负责人，立刻安排他们入座，因为这些是客人，自然是在第一排。
她把人安排好，又将蓝奇调整到了第一排，陪同在他们老师身边，蓝奇：“赚了！”
徐莎刚坐下，就看到陶玉过来小声说：“市委招商办的林主任到了，还有几位陪同。”
徐莎侧眸一看，拍一下江枫，夫妻俩一同起来过去打招呼，其实他们根本没有请他们，不过就如同徐莎的老师一样，他们其实也是对这个模式很好奇，也很感兴趣，所以才主动要求参加。
毕竟，招商也不好做。
他们过来，是来学习的。
不管他们用不用得上，学习总是没有错。
现场的人很快的入座，而随着还有五分钟开始，整个场地的大门也关好了，现场的灯光逐渐昏暗了不少。这一场的主持人依旧是管芯。
管芯年会的时候都要紧张到爆炸了，但是硬生生的在将近五千人的场子撑下来了，圆满完成了任务。
这一次才不到三百人，按理说她应该压力不那么大，但是她有增无减。
要知道，上一次不过是自娱自乐，这一次可不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