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客兵在官道和农田上随意散漫行走,还好他们军令要紧,对官道上经过的行人和车马只是随意看上几眼,却是没有上来勒索抢掠的打算。
就算如此,梁世发身边的人也都是大汗淋漓,一半是热的,一半却是吓的。
好在这伙兵往前走了十来里地,到下一个集镇之时便停了队子。
那参将在马上吩咐几句,有人打锣吆喝了几句,杂兵们便三三两两扛着枪,进了集镇自寻住处休整。
参将应该是到镇上大户人家休息去了,自有人奉上好酒好菜,请陪客侍奉,客兵在淮安久了,这些将领多半是和当地官绅富户熟了,他们的好处自是比普通士兵要多出百倍千倍,官绅富户打点这些将领,将领们便保护这些人家的安全,也算是两得其便的好事。
大量的士兵在田亩中随意行走,在泥水中跋涉,上田之后走到官道侧的水沟里,清洗满是淤泥的两脚,然后用袍角抹干两脚,穿上麻履草鞋,接着便是往镇里行去。
有少量的客兵还打着行缠,入镇之时,也是将行缠给解开了,慢慢的踱步走进村里去。
在梁世发眼里,这就是一伙不折不扣的杂兵,论军纪和兵器,也未感觉比那伙来犯云梯关的土匪海盗强多少,甚至两边人数差不多的话,营兵未必是海盗和土匪的对手。
营兵之强,在于其有将领和武官指挥,这些将领的战场经验,行军布阵的水准,看战场形势的眼光肯定比土匪海盗头目要强的多,这是其一。
其二便是各将身边都有内丁,就象眼前这一千多人的营兵,对一千多人的海盗未必就能打赢。
但加上诸多将领的二百多披甲内丁,海盗们就是毫无机会可言了。
这二百多内丁还只有五六十人骑马,若是这部兵马再弄到更多钱粮,或是刘泽清拨下战马,二百多内丁俱是骑兵,这实力已经足够打三四千人的土匪和海盗了。就算遇到一倍以上的流寇,除非流寇也有人数相等的骑兵,否则还是这些官兵赢多输少。
这便是标准的明军的一个营头,甚至还不那么标准。
正常一个营就是一个山头,比如游击将领率的游兵营,一千多人,将领率几十或百余内丁,这是很正常的情形。
象眼前这个营,营兵不过一千多人,却是有三个游击一个参将,这在十几年前的明军编伍之中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形。
三个游击加一个参将,内丁才二百人,也是过于寒酸了一些。
这便是崇祯十七年之后的乱象,武官帽子不值钱,各镇甚至包括湖广闽浙等地的督抚都大派官帽,目前还维持原本秩序,没有太多乱象的就是云贵地区。
可惜镇守云南的黔国公沐天波也是叫人端了老巢,叛乱的土司把昆明城都拿了下来,沐家二百多年积累的财富,叫人一扫而空。
其后支持沐家的土司和叛乱土司相峙,正好给了入黔之后寻找方向的孙可望和李定国等人可乘之机,大西军入滇平乱,和沐天波答成合作,表面上效忠明廷之后,迅速掌握了云贵两地。
云贵两地乃成为大西军可靠的后方,支持李定国出兵与清军交战,并且屡次获胜,甚至击败过真满洲八旗。
当时清廷已经有放弃西南之意,毕竟明朝也只能在西南地方广置土司,清廷是打算将残明势力视为西南土司,就在此时孙可望的野心未得满足,在内斗中失败后降清,将云贵详细情形报之清廷,由是清廷决心拿下云贵,以吴三桂部为主力南下,最终李定国也无力回天,郁郁而终。
眼前的刘泽清部的情形,逐渐也是成为常态,甚至加个总兵帽子的也就带几百兵的情形,在其后几十年的战乱之中也是常见之事。
梁世发自然不会想的那般深远,他只是将眼前情形记在脑海之中,不敢有半点遗漏。
待过了午后,各处安静下来,只有在官道上的行人还在议论淮安府四周连续出兵之事。
不过看兵马所向方向,多半是往淮河南岸方向集结,然后持续向东,这也叫很多人渐渐安心下来,接着便是讨论这么多兵马东向是何用意。
刘泽清抵淮安府后迅速抢占地盘,分派各将驻守各个县城,大的集镇也逐渐放了兵马进去。
主力当然是驻府城四周,这一次出兵的主力也是驻府城的精兵,也就是刘泽清的嫡系兵马。
在外的驻军也出动了好多股,但梁世发亲眼看到的只有两股,所以他对客兵出动的全部实力,现在还没有确切的数字。
黄昏之时,梁世发看到了安东县城,那边的驻军很多,但并未看到驻安东县的客兵出城,也未看到有大股兵马在官道上行军。
看来客兵出动的,多半就是此前的那些兵马了。
梁世发稍觉安心,但内心仍然是沉甸甸的不安,就算以眼下的兵马也是好几倍于云梯关那边了,也不知道闵大人收到军情之后,会做何等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