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制成多少了?”闵元启给沈永奖励承诺后,便是接着询问起产量来。
沈永定了定神,抱拳道:“回大人,现在已经制成三十支铳,十五天后再有一百一十支可以出工坊。”
“还真是和人数相当。”闵元启苦笑一声,说道:“钻铳管的速度是真的提不上去?”
“真的没有办法。”沈永面露惭愧之色,说道:“制甲来说,按大人所说的办法,分为铁片作,铆作,还有麻绳作,最后穿甲作。各作分工明确,流水制甲,咱们说一年能制两千领甲,主要也是归功于大人所授的这些办法。制火铳也是,分为铳管作,扳机作,铆接作等若干作,也是流水作业,最终一体成型。别的工序,熟手匠人越来越多,制造零部件也越来越熟,甚至铳管也好做,只要精铁不缺,铳管一天就能做出好多支出来。但钻铳管这活计,有多少人就钻出多少支铳管,一个月钻好一支。现在大人拨了一百多学徒进来,除去还在学徒的几十人,到下个月火器作坊可以保证每月出一百五十支合机铳,更多的便是无能为力了。”
闵元启大为皱眉,但他也知道沈永是真的尽了全力。
流水线生产,用卡尺等工具保证标准化生产,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走到了技术生产的前列,闵元启也没有更多办法可言。
就算有水力机械利用,比如闵元启知道很多水力机械,水力镗床,水力击捶之法,还有水力纺织机等。
但这些机器在闵元启大脑里也就是一个印象,具体的原理他也明白,但叫他画出图纸细节,那就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了。
闵元启的专业是环境保护和农田改造,属于农业生态学的范畴之内。农学说是理科,因为要涉及到生物学科,但闵元启的机械知识和动手能力都相对偏弱,就眼下懂的这些,也是后世在网上闲逛时随便看到的杂学,当时只是觉得有趣,谁知道现在居然用的上?
当然,说用的上还早,现在闵元启对工坊的影响仍然是属于管理学的范畴,并不涉及到机械冶金等工业制造和技术改良。
闵元启皱眉苦思,甲胄,火铳,这两样是他打算克敌制胜的法宝利器。
这两个问题必须要解决,解决不了就根本不要打算与南下清军对抗,实力不够硬往上凑是给对方涮战功涮人头,何必这般愚蠢?
但沈永等人也是尽力了,说是招几百上千人来钻铳管肯定也不现实,这么多人力物力放在工坊,每天就是跟一根铁管过不去,这么大的消耗和投入,实在太蠢,就算闵元启真的下这种决心搞人海战役,那么制甲呢?制甲相对钻铳管可是复杂的多,流程多,技术含量高,想搞人海战术也不现实,又涉及到大量工具的储备和使用,这么一算,投入又是海了去了。
哪怕是知道这两样东西万分重要,闵元启也没有办法打响这人海战役。
军营需要钱,农田水利需要银钱,盐池,几处大工地,其余的工坊,还要留储备资金。
购买战马,硝磺,成衣
闵元启晃了晃头,果断的把头脑发热不切实际的想法给抛开,转头向沈永道:“带我去钻铳管的地方看看。”
“是,大人。”
沈亮和李俊孙等人留在靶场继续试那新铳,哪怕走出很远之后,闵元启也能听到沈亮对手中的火铳赞不绝口的声响。
合机铳和鲁密铳,还有自生火铳,一般来说都不算中国的技术发明,毕竟底子是来自国外,同时有一些想法也是从国外流传进来,赵士桢几个只是将想法落实,然后加入了自己的一些理解。
当然了,制成这些火枪的还是高手中的高手,还是天才,闵元启在行走之时,又是高兴,又有些抱怨自己。
在后世时,为什么不能沉心多学习一下滑膛枪的制造知识,还有相关器械制造的知识?某视频网站上成堆的类似视频,闵元启不感兴趣还涮到过好多次!
不过,话说回来,谁能对自己的穿越有所预料不成?
沈永领路,闵元启和朱万春在其身后跟随,火器工坊就在小校坊的北端,到达时已经和军营区相差不远了。
两个大型的军营区绵延数里,从海边一直抵第四百户附近了,除了生活区和公务区的大片房舍外,还有两座大型校场和两个小型校场,现在都是布满了训练的军人。
训练中的旗军是不穿火红色的正式军袍,而是一身灰袍箭衣,下摆短,袖口收束,训练时身体更灵便,至于用灰袍,一则耐脏,二来训练服容易破损,就不必拿去印染工坊染成蓝色或青色了,就是灰白色的原色,可以节省不小的成本。
两个千总部三千五百多旗军已经配置完成,现在每个军官都很忙碌,特别是负责训练的军训司的杨志晋和高存诚等人,这阵子几乎是吃住都要在军营里。
闵元启感觉在清军南下前可能没有什么大仗可打,最多就是剿一剿盐城和徐州地方的山贼土匪,如果能造出合用的海船,也可以令将士们到海上剿灭那些不成规模的北方海盗。
自郑家崛起之后,只有北方还有小股的海盗留存,过了浙江海面,海上势力全归郑家所有,原本海商就是海盗,遇不着船就驾船直奔贸易地,如果遇着了,双方实力差不多就相安无事,只要一方实力稍弱一些,天气海浪情况又适合,原本正经的海商立刻化身为穷凶极恶的海盗这等事在没有王法的大海上是没有地方说理去的,打的过就能保命,打不过连船带货就被抢走,自己的性命也多半不保。
当年海上乱象就是如此,一直到郑家实力膨胀,郑芝龙灭了刘香等大股海盗后在海上建立秩序,只要向郑家交钱,郑家水师就能保证其海上贸易的安全,时间久了,亦商亦盗的情形不能说完全杜绝,但也基本上是见不着了。
闵元启就算想造出海船去海上剿灭海盗,估计也就只能在北方混一混,到南方是提前和郑家交手,现在郑芝龙还没有降清,郑家水师没有四分五裂,这个时候连荷兰人也得避一避郑家的锋芒,闵元启就是把两个千总部的部下都带上,面对千艘战舰十万水师儿郎的郑家,这点兵力也还是远远不够看的
要说精兵,按现在的体系流程练出来的兵肯定比一般的营兵强,估计实力也不在普通的明军家丁之下。
但对着满洲八旗或是在海上对郑家的海盗兵,闵元启估计都是够呛。
缺乏实战锤炼,缺乏铁甲,缺乏更好的兵器,这也是现在这支军队的短板所在。
朱万春看着眼前不远处的军营,心情却是和闵元启完全不同。
三千多雄壮威武的汉子在军营中做着整齐划一的事,或是各百总排开间隙跑圈。或是在翻越障碍,在地面上摸爬滚打。
或是在摆开队列,来回转运,左右不停的变换阵列,时而拉开,时而聚集。
或是什么也不做,就是静默而立,很多士兵已经站的摇摇晃晃,显然也是快坚持不下去了。
天气越来越热,倒是有医护兵站在阴凉处等着,有人晕倒了立刻上前用担架抬下来,看看是脱力晕过去还是怎么了,现在还没有到盛夏,但长时间在太阳底下晒着,又是高强度体力透支,中暑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好在医药颇全,这些医护兵的经验也是日趋丰富,解下军袍,擦拭,用药,一切动作都相当熟练。
就在朱万春眼前,短短时间军营里最少倒下去三个。
闵元启也看了一眼,说道:“一上午倒下去十来个是寻常事,过了响午和午休之后是实战演练,练刀牌,枪术,战阵对抗,高强度的训练之下,倒下去的更多。受伤的也是更多,从开训至今,新兵一般就是体力透支,还有几个精神崩溃已经遣返回家去了。老兵受伤多是金创外伤,也是给了医护兵锻炼的机会。嗯,有几个伤势重的,直接先送院救治,但少了手指或是断了胳膊,又或是内伤重的,只能在伤好后去干警备士了,也是可惜了。”
朱万春倒是真的第一次知道这样的事,当下眉头紧皱,沉吟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说道:“元启,你的为人我是知道的,虽然杀伐果决,不做妇人之仁。但其实为人厚道,秉性仁厚,从你对盐池和工坊还有旗军的这些事,在下也早就看的出来元启你的为人。说句不好听的,虽然我朱家与元启合作是有利可图,但挑合作之人还是希望是可以长期合作的仁德厚道且有信义之人,营中不光是操练至人昏迷,甚至伤残肢体,这似乎有伤天和?”
“不光是有伤残的。”闵元启神色肃然的道:“实战演练控制不好的,致人重伤和身死的都是有的,不过一旦有将士致死,训练主官要被斥责罚俸,从上到下的带兵武官都要受罚,所以主官们也会尽量避免但仍然是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