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李国鼎小声道:“以元启现在的财力和声望,不光是咱们云梯关所,附近的几个千户所的旗军也是盼着能过来当兵吃饷哩,多了不敢说,再养一营兵怕也是无事吧?”
王三益没有说话,只是和儿子对视一眼。
在此之前,父子二人猜测过闵元启要招募的兵马人数。
王鸣远现在不说闵元启的坏话,但又转而认为闵元启野心颇大,估计这一次要趁势而起,养上一两万的兵马。
有两万兵,堪为一镇总兵,在眼下这乱世时候,不管是将来自保,还是参加群雄逐鹿,又或是趁势而起,将来谋取一个更好的出路,此时正是良机。
刘清泽立足未稳,北京消息不明,南京乱成一团史可法四月七日要在浦口誓师,结果从京城又跑出来大明官员,其中还有个前大学士蒋德璟不仅北京陷落的消息坐实了,皇帝殉国的消息,也是坐实了!
南京是举城带孝,北伐之事当然是停了,史可法的勤王之举外人看是笑话,懂的人便是直呼内行。
这位东林大佬,受皇帝提拔重用的本兵大人,在躲滑头这等事上,怕也不比刘泽清唐通吴三桂这样的武将差上一星半点。
大明官中的英才其实真的是消耗的差不离了,自请督师又临阵脱逃的大学士,遇事就奏请开廷议不肯担责任的首辅,拿着手本跪在城门口请降的大学士带部堂高官们,史可法只是心存犹疑,没有及时北上,这已经算是想当有节操的臣子了。
至此崇祯皇帝算是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大明被他折腾了十七年,也终于到了历史的转折关头,只是在这个时候,很多人,包括史可法在内都是相当茫然,大局会如何转变,贼寇何时来袭,北方的局面会有怎样的变化,这些事对南京的官员们来说也是相当茫然,甚至是一无所知。
惟一继续下去的还是秦淮河上的歌舞,那些才子佳人会感叹皇帝的不幸和大明的厄运,但大事会如何演变,他们既不关注,也不担心。
反正了不起就是大明亡国,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东南人心和财赋,早在嘉靖年间就不属大明所有了。
可能会有少量的忠臣孝子哀嚎哭泣,但毕竟是少数。多数人不说是看笑话的心态,但也相对的漠然。大明皇帝是否殉国,大明是亡国还有救,新朝是李自成还是张献忠,多半的人既不了解,也不关心。
正是因为南方的实际情形如此,在剃发令颁布之前,清军得到江南的军事行动更象是一次武装游行,望风而降这四个字用在当时是相当恰当的。
或者说用人心尽失,也并非是没有道理。
剃发令下,江浙开始先行反抗,后来被杀的人头滚滚,再有哭庙案等大案将江南官绅生员杀服了,那些对大明皇帝根本看不在眼里,百般辱骂讥笑的江南官绅和生员们,就此被杀服了,从此就成了遗老顺民,怎一个贱字了得?
在此时此刻很多人的眼里,闵元启确实也有顺势而起的资本和可能,虽然很是微小,但若闵元启有心有意,此时借着财力拉出两万人的盘子,以闵元启带兵和练兵之能,真的练出两万强兵来,那就是一镇强藩的格局了。
当然了,云梯关是偏狭地方,这么一分析的话,若闵元启有意,他和刘泽清这两强之间,势必就只能留一人了。
听到闵元启只有招募满编三千五百人的打算,王鸣远眼眉一挑,对王三益小声道:“这样看闵副千户还是畏惧曹州刘啊。”
“少说两句,”王三益轻声骂道:“没人把你当哑巴!”
王鸣远颇为不服,他内心的感觉就是如此。
其实王三益,李国鼎等人想的也是和王鸣远一样。
杨家兄弟倒霉后,据盐城那边的传言是杨世礼立刻派人向刘泽清输诚,双方信使不断往还,杨世礼掌握的盘子一年少说能替刘泽清赚个十万八万的,用这个条件原本是想换个副将,加上盐城的地盘到手,刘泽清嫌杨世礼开的盘口太高,两边并没谈妥。
打那之后河房水关之变,加上海边一战把杨世礼的根基打掉大半,现在已经等若是被打成了瘸子,刘泽清当然不可能再下重本,估计最多给杨世礼一个守备也就差不多了。
没有实力又有财路,杨世礼要是不识趣的话,估计刘泽清的下一个选项就是弄死他了。
两边一旦谈妥,刘泽清估计就有可能对云梯关这边动手了。
这一次的募兵,起因就是云梯关这里看着顺风顺水,但实际情形还是颇为危急。
最少在王三益等人看来是相当的危急。
客兵势大,好几万山东兵一至淮安就反客为主,原本的卫所兵和少量的城守营兵根本毫无用处,淮安和诸县瞬间易主,刘泽清已经俨然就是藩镇,谁能制他,谁敢制他?
若刘泽清对云梯关这里动手,各人都感觉可以收拾细软跑路了。